5语文研究62005年第1期(总第94期)
一个中原官话中曾经存在过的语音层次
刘勋宁
(筑波大学日本)
X
摘 要:文章列举秦晋等地方言的事实,较为充分地论证了/支微入鱼0现象实际是历史上中原官话曾经存在过的一个语音层次的观点。认为,在汉语历史研究中引入层次的观念,在方言研究中提倡方言比较是很重要的。如果这样的层次发掘得多了,这样的/语音片0联系得广了,或许可以还汉语一个活生生的发展历史。
关键词:中原官话;北方官话;吴语;文白异读;语音层次
中图分类号:H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979(2005)01-0049-
04
X本文曾在首届西北方言与民俗学术研讨会(2004.9.17-20,西安)上宣读过。感谢与会同道所表示出的极大兴趣和资料方面的热情帮助。
化。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无须多说。从元代开始,北京话正式开始了它的影响汉语的历程,但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中原官话的老说法与北方官话长期较量,留下了诸多痕迹。例如宕江摄入声韵母,中原官话为uo/e型,北方官话为ao型。经过长期竞争,互有斩获。中原的/学0xue战胜了北方的xiao,可是中原的/药0yue却败给了北方的yao;北方的/薄0bao掩盖了中原的bo,中原的/落0luo却顶住了北方的lao;北方的/弱0rao不敌中原的ruo,中原的/郝0he却莫名其妙地输给了北方的hao。(详见刘勋宁1998)/支微入鱼0曾经横行天下,但看来是要最后败给北方的/支微别鱼0的,因为连字典里也只是给几个地名留下了不起眼的座位。
秋谷裕幸(2003)曾经给吴语处衢方言(西北片)的这一套/支微入鱼0的字构拟古韵为yi(58页第4韵),并且指出/k系字江山方言有两种读音,存在着两个不同的音韵层次0。yi如果是古老的层次的话,正是我们要说的相当于老官话的那一层,而后来加上去的则是新官话的这一层。yi的语音形式也很适
¼
合简化为y。针对张琨先生的语音换位说,丁邦新先生(2003)对于语音演变也有一个推测(26页):/不过在这里对演变的问题可以作一点推测,这 几个字都是止摄三等的合口字,分属脂、微各韵,如果切韵时代北方话是[uei]一类的音,北方大致保留这个读法,见系声母也不变;另一个方言则由uei>ui>y,见系声母则由舌根音变为舌面音,有可能成为苏州白话音的来源,这些字在方言中颇有念[kui][ky]的例子,不一定要用换位来解释。0丁先生从方言分派出发来解释自然高人一筹,而且猜测到/另一个方言0的存在,竟然与中原官话的事实暗合,不能不令人拍案叫绝。苏州是江南/首善之区0,当然不会从偏僻的地方引入方言,所以把这个方言看成中原官话也是再合适不过的。其实从正统汉语史的角度看,uei音是不正常的,y才是正例,这一点我们另文叙述。
我曾经在1991中说过:/我们认为在汉语历史研究中引入层次的观念,在方言研究中提倡方言比较是很重要的。如果这样的层次发掘得多了,这样的/语音片0联系得广了,我们或许可以还汉语一个活生生的发展历史。0本文算是一个具体的例证。
附注:
¹据我家家谱和永和县志(康熙四十九年本)记载,我的祖先是从山西永和县迁居清涧的。为了调查人口迁移与语言的关系,我曾经三下永和,比较细致地调查了永和话。
º我中学一位老师叫/尉宏发0,他自己坚持说自己姓/yu0,而不是/wei0。(可惜我不知道他是哪里人)
»我的一位学文学的同学曾经善意地劝告我,可以好好研究一下5山乡巨变6,那是用湖南话写成的。现在学语言的学生可以取材于5山乡巨变6来研究湖南话、取材于5废都6来研究西安话,但如果以为5山乡巨变6就是湖南话,5废都6就是西安话,恐怕非上当不可。
¼一个有意思的旁证。我大学学完音韵学后,记录了我自己发音的清涧话,把清涧话/卷全宣原0的韵母记为y,后来当了方言学研究生,审音能力提高(应当说是才懂得了怎样审音),这套音记为yi。最近看新出版的5清涧县志6(陕西人民出版社2001),仍把这套韵母记为y。我没有去核实,究竟是如同我在大学时代的审音不精,还是因为反映了新一代的发音变化(该书把入声来的ye韵母也并入这一套,似乎是新派口音)。该韵实际发音是发完y后口展开成i,i较松较短。读其他声调或许会被忽略,读阴平曲折调的时候就可以知道,与北京话不同,声调的曲折部分落在i上。参考文献:
[1]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语言学教研室.汉语方音字汇(第二版重排本)[M].语文出版社,2003.
[2]丁邦新.一百年前的苏州话[M].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3]刘勋宁.清涧话人称代词和指人名词语尾[#mi]探源[C].中国境内语言暨语言学(第二辑:历史语言学),1994:(251-261).
[4]刘勋宁.再论汉语北方话的分区[J].中国语文,1995,
(6).
[5]刘勋宁.现代汉语研究[M].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1998.
[6]刘勋宁.中原官话与北方官话的区别及5中原音韵6的语言基础[J].中国语文,1998,(6).
[7]刘勋宁.文白异读与语音层次[J].语言教学与研究,
2002,(4).
[8]秋谷裕幸.吴语处衢方言(西北片)古音构拟[M].好文出版,2003.
[9]孙立新.陕西方言纵横谈[M].华夏文化出版社,2000.[10]王军虎.晋陕甘方言的/支微入鱼0现象和唐五代西北方
音[J].中国语文,2002,(3).
[11]颜逸明.吴语概说[M].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12]张惠英.崇明方言词典[K].江苏教育出版社,1993.
(责任编辑 李小平)
5语文研究62005年第1期(总第94期)
一个中原官话中曾经存在过的语音层次
刘勋宁
(筑波大学日本)
X
摘 要:文章列举秦晋等地方言的事实,较为充分地论证了/支微入鱼0现象实际是历史上中原官话曾经存在过的一个语音层次的观点。认为,在汉语历史研究中引入层次的观念,在方言研究中提倡方言比较是很重要的。如果这样的层次发掘得多了,这样的/语音片0联系得广了,或许可以还汉语一个活生生的发展历史。
关键词:中原官话;北方官话;吴语;文白异读;语音层次
中图分类号:H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979(2005)01-0049-
04
X本文曾在首届西北方言与民俗学术研讨会(2004.9.17-20,西安)上宣读过。感谢与会同道所表示出的极大兴趣和资料方面的热情帮助。
化。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无须多说。从元代开始,北京话正式开始了它的影响汉语的历程,但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中原官话的老说法与北方官话长期较量,留下了诸多痕迹。例如宕江摄入声韵母,中原官话为uo/e型,北方官话为ao型。经过长期竞争,互有斩获。中原的/学0xue战胜了北方的xiao,可是中原的/药0yue却败给了北方的yao;北方的/薄0bao掩盖了中原的bo,中原的/落0luo却顶住了北方的lao;北方的/弱0rao不敌中原的ruo,中原的/郝0he却莫名其妙地输给了北方的hao。(详见刘勋宁1998)/支微入鱼0曾经横行天下,但看来是要最后败给北方的/支微别鱼0的,因为连字典里也只是给几个地名留下了不起眼的座位。
秋谷裕幸(2003)曾经给吴语处衢方言(西北片)的这一套/支微入鱼0的字构拟古韵为yi(58页第4韵),并且指出/k系字江山方言有两种读音,存在着两个不同的音韵层次0。yi如果是古老的层次的话,正是我们要说的相当于老官话的那一层,而后来加上去的则是新官话的这一层。yi的语音形式也很适
¼
合简化为y。针对张琨先生的语音换位说,丁邦新先生(2003)对于语音演变也有一个推测(26页):/不过在这里对演变的问题可以作一点推测,这 几个字都是止摄三等的合口字,分属脂、微各韵,如果切韵时代北方话是[uei]一类的音,北方大致保留这个读法,见系声母也不变;另一个方言则由uei>ui>y,见系声母则由舌根音变为舌面音,有可能成为苏州白话音的来源,这些字在方言中颇有念[kui][ky]的例子,不一定要用换位来解释。0丁先生从方言分派出发来解释自然高人一筹,而且猜测到/另一个方言0的存在,竟然与中原官话的事实暗合,不能不令人拍案叫绝。苏州是江南/首善之区0,当然不会从偏僻的地方引入方言,所以把这个方言看成中原官话也是再合适不过的。其实从正统汉语史的角度看,uei音是不正常的,y才是正例,这一点我们另文叙述。
我曾经在1991中说过:/我们认为在汉语历史研究中引入层次的观念,在方言研究中提倡方言比较是很重要的。如果这样的层次发掘得多了,这样的/语音片0联系得广了,我们或许可以还汉语一个活生生的发展历史。0本文算是一个具体的例证。
附注:
¹据我家家谱和永和县志(康熙四十九年本)记载,我的祖先是从山西永和县迁居清涧的。为了调查人口迁移与语言的关系,我曾经三下永和,比较细致地调查了永和话。
º我中学一位老师叫/尉宏发0,他自己坚持说自己姓/yu0,而不是/wei0。(可惜我不知道他是哪里人)
»我的一位学文学的同学曾经善意地劝告我,可以好好研究一下5山乡巨变6,那是用湖南话写成的。现在学语言的学生可以取材于5山乡巨变6来研究湖南话、取材于5废都6来研究西安话,但如果以为5山乡巨变6就是湖南话,5废都6就是西安话,恐怕非上当不可。
¼一个有意思的旁证。我大学学完音韵学后,记录了我自己发音的清涧话,把清涧话/卷全宣原0的韵母记为y,后来当了方言学研究生,审音能力提高(应当说是才懂得了怎样审音),这套音记为yi。最近看新出版的5清涧县志6(陕西人民出版社2001),仍把这套韵母记为y。我没有去核实,究竟是如同我在大学时代的审音不精,还是因为反映了新一代的发音变化(该书把入声来的ye韵母也并入这一套,似乎是新派口音)。该韵实际发音是发完y后口展开成i,i较松较短。读其他声调或许会被忽略,读阴平曲折调的时候就可以知道,与北京话不同,声调的曲折部分落在i上。参考文献:
[1]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语言学教研室.汉语方音字汇(第二版重排本)[M].语文出版社,2003.
[2]丁邦新.一百年前的苏州话[M].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3]刘勋宁.清涧话人称代词和指人名词语尾[#mi]探源[C].中国境内语言暨语言学(第二辑:历史语言学),1994:(251-261).
[4]刘勋宁.再论汉语北方话的分区[J].中国语文,1995,
(6).
[5]刘勋宁.现代汉语研究[M].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1998.
[6]刘勋宁.中原官话与北方官话的区别及5中原音韵6的语言基础[J].中国语文,1998,(6).
[7]刘勋宁.文白异读与语音层次[J].语言教学与研究,
2002,(4).
[8]秋谷裕幸.吴语处衢方言(西北片)古音构拟[M].好文出版,2003.
[9]孙立新.陕西方言纵横谈[M].华夏文化出版社,2000.[10]王军虎.晋陕甘方言的/支微入鱼0现象和唐五代西北方
音[J].中国语文,2002,(3).
[11]颜逸明.吴语概说[M].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12]张惠英.崇明方言词典[K].江苏教育出版社,1993.
(责任编辑 李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