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卷 第2期
2005年3月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WuhanUniversityJournal(Philosophy&SocialSciences) Vol.58.No.2Mar.2005.167~171 西方马克思主义
试析法兰克福学派对曼海姆知识社会学的批判
林 孟 清
(温州大学社科部,浙江温州325035)
[作者简介]林孟清(1963 ),男,浙江温州人,温州大学社科部副主任,副教授,主要从事
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哲学研究。
[摘 要]卢卡奇的 历史与阶级意识 对曼海姆与法兰克福学派思想的形成都有重要影
响,但是,法兰克福学派反对曼海姆把意识形态理论扩展为一般知识社会学,认为曼海姆知识
社会学混淆了意识形态概念与具体的历史的真理概念之间的关系,也钝化了意识形态理论的
批判锋芒,倒退到一种纯粹的唯心主义 精神哲学 。对曼海姆相对主义的批判是法兰克福学
派对曼海姆批判的核心。
[关键词]法兰克福学派;知识社会学;意识形态;真理
[中图分类号]B08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 7320(2005)02 0167 05
卢卡奇的 历史与阶级意识 对曼海姆与法兰克福学派思想的形成都有重要影响。在许多方面,二者的本质分歧都可追溯到卢卡奇 历史与阶级意识 对他们的不同影响。关于意识形态问题,曼海姆和法兰克福学派都认为,意识形态理论是在认识论和社会理论之间起着本质的桥梁作用,都希望通过意识形态分析为政治实践提供指导。但他们探讨这些问题的主旨根本不同。法兰克福学派从卢卡奇的著作中吸取养料,以修正和扩展西方马克思主义,曼海姆则试图用意识形态概念来反对马克思主义。
法兰克福学派既反对正统马克思主义把意识形态理论降低为关于基础与上层建筑关系的教条理论,也反对曼海姆把意识形态理论扩展为一般知识社会学。在他们看来,曼海姆对意识形态概念的概括抽掉了它最初的贬义。为了保留意识形态概念的批判力量,他们强调,在马克思关于意识形态理论的论述中,是把意识形态与虚假意识严格等同起来的。曼海姆把意识形态与所有思想都具有的立场性质等同起来,就混淆了意识形态概念与具体的历史的真理概念之间的关系。他们拒绝曼海姆关于总体综合的可能性,对他避免陷入相对主义的能力也表示怀疑。实际上,法兰克福学派对曼海姆相对主义的批判是批判的核心。指出他把意识形态与视角主义(perspectivism)等同起来,就意味着意识形态是所有思想都具有的自然的不可改变的性质,因而必须接受而不是通过批判反思来消除。曼海姆的意识形态理论与马克思的不同,它不是以具体的社会理论为基础,因而不能说明意识形态在特殊社会历史环境中的发展。他把意识形态形成过程问题简单地还原为各种思想形式与特殊社会群体之间的联系问题,由此得出意识形态是社会必要幻觉的结论。
一
曼海姆的 意识形态与乌托邦 在1929年首次出版时,受到各方面广泛关注。马尔库塞是最早做出反应的学者之一。马尔库塞宣称,曼海姆关于知识社会学的历史主义途径,在把当代科学境况的全部问
: 15
168 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58卷 题(它也是当代人类存在问题本身)带入一个转折点上起了关键作用。通过挑战所有静止的、非历史的真理概念,曼海姆把 人类存在的普遍历史性 (此在)问题引入讨论的最前沿。他关于观念的社会学解释对真实的和理想的存在(实在与意识)的传统二元划分提出了质疑。这里表明,在马尔库塞看来,曼海姆的理论贡献是重要的,他甚至赞同曼海姆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态度。与修正主义和新康德主义企图在实证科学方法论框架内来解释马克思主义的做法相对立,曼海姆把马克思主义解释为工人阶级的意识形态,马尔库塞认为,这种解释有利于把马克思主义理解为工人阶级实践的理论。通过把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无产阶级的社会状况联系起来,曼海姆恢复了对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恰当理解,重新提出意识与社会存在之间基本本体论关系问题。但是,马尔库塞认为,说马克思主义是工人阶级的意识形态并不否认它对真理的宣称,理论的社会根源本身并不为它的真理性或有效性提供充分理由。既不能够完全依据理论的社会条件性和历史相对性来判断它是假的,也不能够通过对它的内容的内在分析来判断它的有效性。因为这些做法都预设了一个特殊的真理概念:即 纯科学 的理想观念,一个没有时间变化的普遍体系,它不能恰当处理社会世界的历史性。
在马尔库塞看来,曼海姆的最大贡献是揭示了传统真理概念的缺点,说明传统真理概念不能再继续保留,需要寻找真理问题的不同解决方案。但是,马尔库塞认为曼海姆对真理问题的解决是非常不能令人满意的。在 意识形态与乌托邦 中,曼海姆实际上提出了真理问题的两种解决方案:(1)作为一种相对于特定社会历史状况的缺乏 充分性 或 一致性 的虚假意识的概念;(2)所有片面观点 动态综合 的可能性概念。根据第一种标准,一种意识形式,如果它的内容不能在给定的社会历史形势下有效地实现,就可断定为假的或意识形态的,这是决定一个特殊理论或观念是否可能实现的根据吗?马尔库塞指出,根据曼海姆的标准,列宁的革命理论在十月革命前夕必须被看作是 虚假意识 ,只是在几小时后才成为 真理 。这种标准的模糊性来源于曼海姆依赖给定的社会历史状况来为真理的判定提供基础。在强调意识应该相对于现存的实在来评价的同时,他又重新造成思想与实在的分离,尽管他自己常常批判这种分离。曼海姆提出的第二种解决方案并不比第一种好。马尔库塞指出,曼海姆关于动态综合的可能性断言是以几个高度可疑的前设为基础的。曼海姆的可疑的前设是被迫的,因为,从社会立场能够对总体进行综合,社会立场处于一种历史位置之中,这种历史位置使总体的观点成为可能。曼海姆还假定,历史为动态综合准备了必要的前提条件,这一综合几乎就在手边。对此,马尔库塞指出,这些假设再次指向了给定的社会历史实在,以给定的社会历史实在作为断定真理的基础。因此,实际上,曼海姆第二种真理问题的解决方案与第一种方案遵循的是相同的道路,只有在给定的历史存在状况同时也是 真实的 历史存在状况,动态综合才可能实现真理的最适宜条件。马尔库塞指出,曼海姆把综合概念神话了,综合的形成并不证明综合就优于它所调和的理论。最后的综合并不必然是最真的,在真理的程度上,它仍然可能低于它试图调和的理论。
曼海姆对真理问题的解决显然是不充分的。它依赖于给定的社会历史实在形式为真理和有效性判定提供基础。马尔库塞认为,坚持真正辩证的理论,就不可能把社会生活的现存形式作为真理的主要标准,因此,曼海姆没有充分把握真理的先验向度即它的超越方面。
在马尔库塞对真理的先验方面的描述中,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影响是明显的。他认为,真和假不仅是意识的属性,还是历史存在具体形式的属性。社会实在的存在形式实际上代表了人类在世界中(此在)实现的支配形式。因此,对于真实和虚假的判断必须超越事实性领域和历史必然性领域。意识和社会生活的特殊形式必须联系人类存在的基本本体论结构来判断其真或假。根据它们推动了人类存在的本真潜在性的实现而被判断为真,根据它们掩盖或歪曲了这些潜在性而被判断为假。
二,
第2期林孟清:试析法兰克福学派对曼海姆知识社会学的批判 169 概念整合进一个与马克思主义理论最基本意图相矛盾的哲学框架中。与所有把真实的历史事件解释为一种高级精神实体的观点相反,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坚持历史是真实的人类主体活动的产物,而不是抽象的 本质 或 精神 活动的产物。曼海姆仍然在寻求一种能够说明历史进程的、一个有意义的本质在历史中展开它自身的本体论假设。在意识形态概念的使用中,表现出对绝对真理的渴求。因此,在霍克海默看来,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向纯粹唯心主义 精神哲学 的倒退。
霍克海默强调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与狄尔泰的历史主义之间具有相似性。狄尔泰也认为单独的哲学体系不能立即把握世界的本质,但是,他希望对于文化生产的多样领域的探讨,就能够接近人类本质。和狄尔泰历史主义精神史一样,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表明它自己是德国古典唯心主义哲学的继承者。
霍克海默还反对曼海姆总体概念的其它特征。曼海姆认为,不同的世界观和思想方式可以根据一个总体,一个有意义的格式塔(Gestalt)来排序。霍克海默虽然承认格式塔的总体概念在认知心理学研究中是富有成果的,但他否认这样的概念适用于历史。他认为,根据意义的总体结构来描述历史只会模糊真实的社会矛盾。格式塔的历史总体概念,只能有助于一个远离实际社会冲突和斗争的虚假和谐。在霍克海默看来,曼海姆关于总体的 动态综合 可能性的观点与他自己的意识形态总体概念能否协调起来是值得怀疑的。因为他一方面宣称,所有的知识本质上是有限的、观点性的,另一方面他又宣称,在一个更全面的程度上认识总体是可能的。霍克海默指出,曼海姆知识社会学的绝对主义抱负采取的是一种犹犹豫豫很不明朗的形式,他关于所有思想的 特殊性 的观点,只有相对于一个假定的绝对才有意义。实际上,他用动态综合这一前提为他所遭受的相对主义指责辩护。
曼海姆自称把意识形态理论极端化了,霍克海默却认为他实际上是钝化了意识形态理论概念的批判功能,使它已经丧失了原初的在马克思著作中所具有的特殊内容。他只是在可疑的历史本体论基础上,提出所有思想都具有意识形态性质,而不是论证这一点。根据他的假设,意识形态或 虚假意识 似乎就获得了一种普遍的不可避免性。与马尔库塞类似,霍克海默也批判了曼海姆关于意识与社会存在关系的观点。曼海姆关于意识与社会存在关系的论述采取了一种纯粹外在平行的形式。常常是先指出社会斗争中的不同群体,然后指出相对应的互相对立的世界观,而没有阐明不同思想形式与现存社会组织之间的联系。霍克海默把这种论述的模糊性,归因于缺乏一个具体的社会理论,由于没有这样一种具体的社会理论,曼海姆关于思想的 存在性决定 的说明必然缺乏具体内容。
霍克海默反复强调,曼海姆在使用马克思的概念时,淡化了它们原初的意义,因此,对系统地理解社会生活没有用处。在曼海姆知识社会学的唯心主义前提下,任何对 时代的诊断 必定是一幅武断图画,因为它未分析社会生活的最重要方面:资本主义社会中各种群体之间的社会关系。仅仅研究不同思想形式,而不充分考虑它们存在和发展的物质条件,试图这样来理解 世界观的总体 ( totalityofworldviews ),必然会退回到唯心主义。实际上,根据霍克海默,知识社会学描绘了返回到纯粹精神史的哲学问题体系,而这一问题体系早已被马克思所抛弃。
在描述法兰克福学派社会批判理论的基本意图时,霍克海默和马尔库塞多次感到迫切需要把他们的纲领与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区别开来。在 传统的和批判的理论 中,霍克海默坚定地把知识社会学置于传统理论的阵营。通过把意识形态概念从马克思理论中剥离出来,知识社会学实际上把意识形态分析转变成一种特殊的学术领域。在处理意识形态问题的方式上,知识社会学和分类科学的惯常程序也没有什么区别。知识社会学只是简单地探讨各种不同思想立场与它们各自社会地位之间的关系,根本不关心从一个更好的未来的客观可能性观点出发,对已确立的思想形式和现存社会组织的批判评价。
霍克海默还攻击曼海姆关于 自由漂浮的 知识分子的历史使命的观点。坚持所有理论都含有政治动机,霍克海默宣称,曼海姆采取的中立姿态,只是显示 专家的典型抽象的自我意识 。悬浮在所有党派政治斗争之上的知识分子概念,只是表露出一种抽象的问题观点,它只是起到掩盖真实的关键问题的作用。与此形成对照,批判理论既不把自己描述为像法西斯主义宣传那样是 深深植根于 ,也不像自由 ,
170 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58卷 默看来,为一个更合理的社会结构斗争,要求一个对理性和自由事业的党派性承诺,而不是一个虚假的中立姿态。理论观点的真理性最终是在具体历史斗争中被决定的,而不是在想象的 超然的 知识分子的中立反思中决定的。
在 哲学和批判理论 (1937)中,马尔库塞首要关心的是阐明批判理论和古典唯心主义哲学的关系。批判理论不仅要揭露唯心主义的局限性,还要恢复它自身的真理内容。唯心主义并不是仅仅作为意识形态或虚假意识被彻底抛弃,相反,唯心主义理性概念的真实要素被保留到了唯物主义的合理的社会结构概念中了。知识社会学没有关注恢复以往哲学传统的真理内容。由于只强调意识的有限性和依赖性即 意识形态的 性质,知识社会学实际上阻碍了恢复和保持以往哲学传统的真理性。
在 哲学的社会功能 (1940)中,霍克海默对知识社会学进行了类似批评,认为知识社会学把包括哲学在内的所有思想形式还原为纯粹的意识形态。尽管许多观念的确是与特定社会利益相联系的谬误,但是,简单地把观念与特定社会集团联系起来并没有恰当地处理意识形态问题。观念和集团或群体自身的意义都必须从实际历史进程的具体分析中发展出来。因此,在霍克海默看来,应把观念的解释置于历史的综合理论之中。否则,判断标准就不可避免地变成武断的,导致对特定精神现象的误解。
霍克海默还强烈反对知识社会学的相对主义蕴含。把意识形态概念应用于所有思想,暗示没有哲学真理或根本没有真理。知识社会学简单地把哲学消解为一种社会学怀疑主义,通过使哲学的批判功能中立化,知识社会学的 极端 怀疑主义导致彻底的因循主义结果。
三
曼海姆与法兰克福学派之间的思想距离随着时间推移而扩大。在曼海姆后期著作中,他已经转向以工具理性为基础的自由社会工程学,专家政治成为其中心问题。法兰克福学派的后期著作则转向激进的技术理性批判。在阿多尔诺后期著作中,可以发现对曼海姆的最严厉批判。阿多尔诺对曼海姆 重建时代的人和社会 的评论,无疑代表了法兰克福学派后期对曼海姆的批判,同时也表明曼海姆与法兰克福学派之间的距离正在扩大。阿多尔诺斥责知识社会学的相对主义后果和它的伪激进主义,和存在主义一样,知识社会学怀疑一切,但什么也没批判。针对曼海姆的抽象和武断概括,阿多尔诺指责曼海姆的许多断言并不比无意义的形而上学清晰,它的长处就是缺乏想象。
阿多尔诺发现,尽管曼海姆后期著作的分析焦点和针对的读者有所变化, 重建时代的人和社会 与 意识形态和乌托邦 却具有许多相同的缺陷。曼海姆的分析程序是实证主义和唯心主义原则的一种特殊融合。他的假设是实证主义的,因为他采用实证主义的分类方法分析现存社会实在,把事实从社会总体的具体背景中剥离出来,然后把分离的事实看做是给定的,并借助一套高度抽象的范畴把它们组织起来。同时,曼海姆的假设是唯心主义的,因为他主要依据两种不同 思维模式 之间的选择,描述从自由社会到计划社会的转变。这种假设背后隐含的信念是,历史进程由体现社会全体的统一集体主体指导。
根据阿多尔诺实证主义方法与唯心主义假设的结合产生了相互补充的效果,共同产生了一个坏的抽象倾向,远离了实际的社会结构、它的权力关系及其冲突。曼海姆通过总体概念的使用,杜撰出一个虚假的全体和谐,回避阐明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结构和矛盾,只是以高度抽象和纯净的形式谈论现代社会的矛盾。这样, 非理性 被用来为许多当代问题负责任,而无需描述真实群体与决定性社会条件之间的联系; 人类能力的不成比例发展 被用来说明社会对立的增长,而无需对社会冲突的实际结构起源进行分析。阿多尔诺指责曼海姆提倡全面的社会计划,没有洞察真实的社会结构,或对给定社会秩序中的计划的实际后果没有解释。他的计划概念仍然非常抽象,仅仅为掩盖社会中的真实利益矛盾和冲突服务。在阿多尔诺看来,他倡导的知识分子和已确立的政治和经济精英的联盟只是表明对现存权力关系的接受。曼海姆以已确立制度的最佳运行来定义理性社会秩序,对它总体的非理性不加任何质疑。因此,
第2期林孟清:试析法兰克福学派对曼海姆知识社会学的批判 171
在另一篇发表于1953年的文章 关于意识形态理论的论文 中,阿多尔诺再次对曼海姆知识社会学的后果进行了批评。阿多尔诺否认曼海姆能成功地保持 关系主义 和相对主义之间的真实区别。在曼海姆的理论中,所有片面观点(perspectives)的大综合并未出现,他的意识形态理论被认为分裂为两个部分,一方面是含糊的、抽象的总体设想,另一方面是无关联的具体意识形态的专题研究。真正辩证的意识形态理论的关键问题则被丢失在曼海姆最大和最小纲领之间的真空:意识形态是虚假意识形式,但是,它们也包含重要的真理要素,必须通过意识形态批判加以恢复。
阿多尔诺强调,对思想的意识形态要素的断定不仅依赖于观念来源于社会过程这一事实,还依赖于观念与具体的社会总体之间关系的特点。因此,如下的情况是可能的:一些观念本身是真的,如古典资产阶级的自由、正义和平等的理想,当它们被描述为在现存社会秩序中已完全实现的时候,就变成假的和意识形态的了。辩证的意识形态批判会用这种观念的剩余 乌托邦 内容来反对现存社会实在。
但是,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却简单地把意识形态与所有思想都具有的社会决定的特征等同起来。由于切断了意识形态概念与真实的真理概念之间的任何联系,知识社会学对意识形态的实际内容不能提供任何具体评价。相反,所有思想形式都被置于怀疑之中,被看做只是代表特殊的意识形态。因此,在阿多尔诺看来,曼海姆知识社会学的因循主义蕴涵在此表现得最为明显,即意识形态这个一般标签,包含了所有观念,不管它们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观念。
阿多尔诺强调,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在客观的和有限制的意义上使用真理概念。意识形态批判在说明意识形态的社会根源和功能外,意识形态批判还要求为意识形态信念的虚假性提供具体证据。但是,知识社会学远远低于这些标准,知识社会学不说明意识形态的形成,也不对它们的内容进行实质性批判,只是简单地把 意识形态 假定为所有思想的形式属性。阿多尔诺在 否定的辩证法 (1966)中,对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也进行了大量批判。指出他再次把知识社会学斥为头脑简单的相对主义,它不能发展一种客观结构和社会动力。曼海姆只是以一种总体上无偏见的方式简单地使用 总体的 意识形态概念。一旦与具体的真理概念相分离,意识形态理论就失去了最初在马克思著作中所具有的批判锋芒。已倒退为前马克思的观点,它的知识社会学对一个真实的社会批判理论是有害的。
(责任编辑 严 真)
FrankfurtSchool sCritiqueofMannheim s
SociologyofKnowledge
LINMeng qing
(DepartmentofSocialScience,WenzhouUniversity,Wenzhou325035,Zhejiang,China)
Biography:LINMeng qing(1963 ),male,Associateprofessor,DepartmentofSocialScience,
WenzhouUniversity,majoringinMarxistphilosophyandWesternphilosophy.
Abstract:Lukacs HistoryandClassConsciousnesshadimpactedbothMannheimandFrankfurtSchool.However,FrankfurtSchoolopposedMannheimexpandingtheoryofideologyintogeneralsociologyofknowledge.TheycriticizedthatMannheimconfusedthedifferencebetweentheconceptofideologyandtheconceptofparticularandhistoricaltruth,andweakenedthefunctionofideologicaltheory.Ithadretrogressedtobeapureidealist philosophyofspirit .ThecritiqueofMannheim'srelativismisthecoreofFrankfurtSchool scritiqueofMannheim ssociologyofKnowledge.
Keywords:FrankfurtSchool;sociologyofknowledge;ideology;truth
第58卷 第2期
2005年3月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WuhanUniversityJournal(Philosophy&SocialSciences) Vol.58.No.2Mar.2005.167~171 西方马克思主义
试析法兰克福学派对曼海姆知识社会学的批判
林 孟 清
(温州大学社科部,浙江温州325035)
[作者简介]林孟清(1963 ),男,浙江温州人,温州大学社科部副主任,副教授,主要从事
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哲学研究。
[摘 要]卢卡奇的 历史与阶级意识 对曼海姆与法兰克福学派思想的形成都有重要影
响,但是,法兰克福学派反对曼海姆把意识形态理论扩展为一般知识社会学,认为曼海姆知识
社会学混淆了意识形态概念与具体的历史的真理概念之间的关系,也钝化了意识形态理论的
批判锋芒,倒退到一种纯粹的唯心主义 精神哲学 。对曼海姆相对主义的批判是法兰克福学
派对曼海姆批判的核心。
[关键词]法兰克福学派;知识社会学;意识形态;真理
[中图分类号]B08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 7320(2005)02 0167 05
卢卡奇的 历史与阶级意识 对曼海姆与法兰克福学派思想的形成都有重要影响。在许多方面,二者的本质分歧都可追溯到卢卡奇 历史与阶级意识 对他们的不同影响。关于意识形态问题,曼海姆和法兰克福学派都认为,意识形态理论是在认识论和社会理论之间起着本质的桥梁作用,都希望通过意识形态分析为政治实践提供指导。但他们探讨这些问题的主旨根本不同。法兰克福学派从卢卡奇的著作中吸取养料,以修正和扩展西方马克思主义,曼海姆则试图用意识形态概念来反对马克思主义。
法兰克福学派既反对正统马克思主义把意识形态理论降低为关于基础与上层建筑关系的教条理论,也反对曼海姆把意识形态理论扩展为一般知识社会学。在他们看来,曼海姆对意识形态概念的概括抽掉了它最初的贬义。为了保留意识形态概念的批判力量,他们强调,在马克思关于意识形态理论的论述中,是把意识形态与虚假意识严格等同起来的。曼海姆把意识形态与所有思想都具有的立场性质等同起来,就混淆了意识形态概念与具体的历史的真理概念之间的关系。他们拒绝曼海姆关于总体综合的可能性,对他避免陷入相对主义的能力也表示怀疑。实际上,法兰克福学派对曼海姆相对主义的批判是批判的核心。指出他把意识形态与视角主义(perspectivism)等同起来,就意味着意识形态是所有思想都具有的自然的不可改变的性质,因而必须接受而不是通过批判反思来消除。曼海姆的意识形态理论与马克思的不同,它不是以具体的社会理论为基础,因而不能说明意识形态在特殊社会历史环境中的发展。他把意识形态形成过程问题简单地还原为各种思想形式与特殊社会群体之间的联系问题,由此得出意识形态是社会必要幻觉的结论。
一
曼海姆的 意识形态与乌托邦 在1929年首次出版时,受到各方面广泛关注。马尔库塞是最早做出反应的学者之一。马尔库塞宣称,曼海姆关于知识社会学的历史主义途径,在把当代科学境况的全部问
: 15
168 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58卷 题(它也是当代人类存在问题本身)带入一个转折点上起了关键作用。通过挑战所有静止的、非历史的真理概念,曼海姆把 人类存在的普遍历史性 (此在)问题引入讨论的最前沿。他关于观念的社会学解释对真实的和理想的存在(实在与意识)的传统二元划分提出了质疑。这里表明,在马尔库塞看来,曼海姆的理论贡献是重要的,他甚至赞同曼海姆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态度。与修正主义和新康德主义企图在实证科学方法论框架内来解释马克思主义的做法相对立,曼海姆把马克思主义解释为工人阶级的意识形态,马尔库塞认为,这种解释有利于把马克思主义理解为工人阶级实践的理论。通过把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无产阶级的社会状况联系起来,曼海姆恢复了对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恰当理解,重新提出意识与社会存在之间基本本体论关系问题。但是,马尔库塞认为,说马克思主义是工人阶级的意识形态并不否认它对真理的宣称,理论的社会根源本身并不为它的真理性或有效性提供充分理由。既不能够完全依据理论的社会条件性和历史相对性来判断它是假的,也不能够通过对它的内容的内在分析来判断它的有效性。因为这些做法都预设了一个特殊的真理概念:即 纯科学 的理想观念,一个没有时间变化的普遍体系,它不能恰当处理社会世界的历史性。
在马尔库塞看来,曼海姆的最大贡献是揭示了传统真理概念的缺点,说明传统真理概念不能再继续保留,需要寻找真理问题的不同解决方案。但是,马尔库塞认为曼海姆对真理问题的解决是非常不能令人满意的。在 意识形态与乌托邦 中,曼海姆实际上提出了真理问题的两种解决方案:(1)作为一种相对于特定社会历史状况的缺乏 充分性 或 一致性 的虚假意识的概念;(2)所有片面观点 动态综合 的可能性概念。根据第一种标准,一种意识形式,如果它的内容不能在给定的社会历史形势下有效地实现,就可断定为假的或意识形态的,这是决定一个特殊理论或观念是否可能实现的根据吗?马尔库塞指出,根据曼海姆的标准,列宁的革命理论在十月革命前夕必须被看作是 虚假意识 ,只是在几小时后才成为 真理 。这种标准的模糊性来源于曼海姆依赖给定的社会历史状况来为真理的判定提供基础。在强调意识应该相对于现存的实在来评价的同时,他又重新造成思想与实在的分离,尽管他自己常常批判这种分离。曼海姆提出的第二种解决方案并不比第一种好。马尔库塞指出,曼海姆关于动态综合的可能性断言是以几个高度可疑的前设为基础的。曼海姆的可疑的前设是被迫的,因为,从社会立场能够对总体进行综合,社会立场处于一种历史位置之中,这种历史位置使总体的观点成为可能。曼海姆还假定,历史为动态综合准备了必要的前提条件,这一综合几乎就在手边。对此,马尔库塞指出,这些假设再次指向了给定的社会历史实在,以给定的社会历史实在作为断定真理的基础。因此,实际上,曼海姆第二种真理问题的解决方案与第一种方案遵循的是相同的道路,只有在给定的历史存在状况同时也是 真实的 历史存在状况,动态综合才可能实现真理的最适宜条件。马尔库塞指出,曼海姆把综合概念神话了,综合的形成并不证明综合就优于它所调和的理论。最后的综合并不必然是最真的,在真理的程度上,它仍然可能低于它试图调和的理论。
曼海姆对真理问题的解决显然是不充分的。它依赖于给定的社会历史实在形式为真理和有效性判定提供基础。马尔库塞认为,坚持真正辩证的理论,就不可能把社会生活的现存形式作为真理的主要标准,因此,曼海姆没有充分把握真理的先验向度即它的超越方面。
在马尔库塞对真理的先验方面的描述中,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影响是明显的。他认为,真和假不仅是意识的属性,还是历史存在具体形式的属性。社会实在的存在形式实际上代表了人类在世界中(此在)实现的支配形式。因此,对于真实和虚假的判断必须超越事实性领域和历史必然性领域。意识和社会生活的特殊形式必须联系人类存在的基本本体论结构来判断其真或假。根据它们推动了人类存在的本真潜在性的实现而被判断为真,根据它们掩盖或歪曲了这些潜在性而被判断为假。
二,
第2期林孟清:试析法兰克福学派对曼海姆知识社会学的批判 169 概念整合进一个与马克思主义理论最基本意图相矛盾的哲学框架中。与所有把真实的历史事件解释为一种高级精神实体的观点相反,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坚持历史是真实的人类主体活动的产物,而不是抽象的 本质 或 精神 活动的产物。曼海姆仍然在寻求一种能够说明历史进程的、一个有意义的本质在历史中展开它自身的本体论假设。在意识形态概念的使用中,表现出对绝对真理的渴求。因此,在霍克海默看来,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向纯粹唯心主义 精神哲学 的倒退。
霍克海默强调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与狄尔泰的历史主义之间具有相似性。狄尔泰也认为单独的哲学体系不能立即把握世界的本质,但是,他希望对于文化生产的多样领域的探讨,就能够接近人类本质。和狄尔泰历史主义精神史一样,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表明它自己是德国古典唯心主义哲学的继承者。
霍克海默还反对曼海姆总体概念的其它特征。曼海姆认为,不同的世界观和思想方式可以根据一个总体,一个有意义的格式塔(Gestalt)来排序。霍克海默虽然承认格式塔的总体概念在认知心理学研究中是富有成果的,但他否认这样的概念适用于历史。他认为,根据意义的总体结构来描述历史只会模糊真实的社会矛盾。格式塔的历史总体概念,只能有助于一个远离实际社会冲突和斗争的虚假和谐。在霍克海默看来,曼海姆关于总体的 动态综合 可能性的观点与他自己的意识形态总体概念能否协调起来是值得怀疑的。因为他一方面宣称,所有的知识本质上是有限的、观点性的,另一方面他又宣称,在一个更全面的程度上认识总体是可能的。霍克海默指出,曼海姆知识社会学的绝对主义抱负采取的是一种犹犹豫豫很不明朗的形式,他关于所有思想的 特殊性 的观点,只有相对于一个假定的绝对才有意义。实际上,他用动态综合这一前提为他所遭受的相对主义指责辩护。
曼海姆自称把意识形态理论极端化了,霍克海默却认为他实际上是钝化了意识形态理论概念的批判功能,使它已经丧失了原初的在马克思著作中所具有的特殊内容。他只是在可疑的历史本体论基础上,提出所有思想都具有意识形态性质,而不是论证这一点。根据他的假设,意识形态或 虚假意识 似乎就获得了一种普遍的不可避免性。与马尔库塞类似,霍克海默也批判了曼海姆关于意识与社会存在关系的观点。曼海姆关于意识与社会存在关系的论述采取了一种纯粹外在平行的形式。常常是先指出社会斗争中的不同群体,然后指出相对应的互相对立的世界观,而没有阐明不同思想形式与现存社会组织之间的联系。霍克海默把这种论述的模糊性,归因于缺乏一个具体的社会理论,由于没有这样一种具体的社会理论,曼海姆关于思想的 存在性决定 的说明必然缺乏具体内容。
霍克海默反复强调,曼海姆在使用马克思的概念时,淡化了它们原初的意义,因此,对系统地理解社会生活没有用处。在曼海姆知识社会学的唯心主义前提下,任何对 时代的诊断 必定是一幅武断图画,因为它未分析社会生活的最重要方面:资本主义社会中各种群体之间的社会关系。仅仅研究不同思想形式,而不充分考虑它们存在和发展的物质条件,试图这样来理解 世界观的总体 ( totalityofworldviews ),必然会退回到唯心主义。实际上,根据霍克海默,知识社会学描绘了返回到纯粹精神史的哲学问题体系,而这一问题体系早已被马克思所抛弃。
在描述法兰克福学派社会批判理论的基本意图时,霍克海默和马尔库塞多次感到迫切需要把他们的纲领与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区别开来。在 传统的和批判的理论 中,霍克海默坚定地把知识社会学置于传统理论的阵营。通过把意识形态概念从马克思理论中剥离出来,知识社会学实际上把意识形态分析转变成一种特殊的学术领域。在处理意识形态问题的方式上,知识社会学和分类科学的惯常程序也没有什么区别。知识社会学只是简单地探讨各种不同思想立场与它们各自社会地位之间的关系,根本不关心从一个更好的未来的客观可能性观点出发,对已确立的思想形式和现存社会组织的批判评价。
霍克海默还攻击曼海姆关于 自由漂浮的 知识分子的历史使命的观点。坚持所有理论都含有政治动机,霍克海默宣称,曼海姆采取的中立姿态,只是显示 专家的典型抽象的自我意识 。悬浮在所有党派政治斗争之上的知识分子概念,只是表露出一种抽象的问题观点,它只是起到掩盖真实的关键问题的作用。与此形成对照,批判理论既不把自己描述为像法西斯主义宣传那样是 深深植根于 ,也不像自由 ,
170 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58卷 默看来,为一个更合理的社会结构斗争,要求一个对理性和自由事业的党派性承诺,而不是一个虚假的中立姿态。理论观点的真理性最终是在具体历史斗争中被决定的,而不是在想象的 超然的 知识分子的中立反思中决定的。
在 哲学和批判理论 (1937)中,马尔库塞首要关心的是阐明批判理论和古典唯心主义哲学的关系。批判理论不仅要揭露唯心主义的局限性,还要恢复它自身的真理内容。唯心主义并不是仅仅作为意识形态或虚假意识被彻底抛弃,相反,唯心主义理性概念的真实要素被保留到了唯物主义的合理的社会结构概念中了。知识社会学没有关注恢复以往哲学传统的真理内容。由于只强调意识的有限性和依赖性即 意识形态的 性质,知识社会学实际上阻碍了恢复和保持以往哲学传统的真理性。
在 哲学的社会功能 (1940)中,霍克海默对知识社会学进行了类似批评,认为知识社会学把包括哲学在内的所有思想形式还原为纯粹的意识形态。尽管许多观念的确是与特定社会利益相联系的谬误,但是,简单地把观念与特定社会集团联系起来并没有恰当地处理意识形态问题。观念和集团或群体自身的意义都必须从实际历史进程的具体分析中发展出来。因此,在霍克海默看来,应把观念的解释置于历史的综合理论之中。否则,判断标准就不可避免地变成武断的,导致对特定精神现象的误解。
霍克海默还强烈反对知识社会学的相对主义蕴含。把意识形态概念应用于所有思想,暗示没有哲学真理或根本没有真理。知识社会学简单地把哲学消解为一种社会学怀疑主义,通过使哲学的批判功能中立化,知识社会学的 极端 怀疑主义导致彻底的因循主义结果。
三
曼海姆与法兰克福学派之间的思想距离随着时间推移而扩大。在曼海姆后期著作中,他已经转向以工具理性为基础的自由社会工程学,专家政治成为其中心问题。法兰克福学派的后期著作则转向激进的技术理性批判。在阿多尔诺后期著作中,可以发现对曼海姆的最严厉批判。阿多尔诺对曼海姆 重建时代的人和社会 的评论,无疑代表了法兰克福学派后期对曼海姆的批判,同时也表明曼海姆与法兰克福学派之间的距离正在扩大。阿多尔诺斥责知识社会学的相对主义后果和它的伪激进主义,和存在主义一样,知识社会学怀疑一切,但什么也没批判。针对曼海姆的抽象和武断概括,阿多尔诺指责曼海姆的许多断言并不比无意义的形而上学清晰,它的长处就是缺乏想象。
阿多尔诺发现,尽管曼海姆后期著作的分析焦点和针对的读者有所变化, 重建时代的人和社会 与 意识形态和乌托邦 却具有许多相同的缺陷。曼海姆的分析程序是实证主义和唯心主义原则的一种特殊融合。他的假设是实证主义的,因为他采用实证主义的分类方法分析现存社会实在,把事实从社会总体的具体背景中剥离出来,然后把分离的事实看做是给定的,并借助一套高度抽象的范畴把它们组织起来。同时,曼海姆的假设是唯心主义的,因为他主要依据两种不同 思维模式 之间的选择,描述从自由社会到计划社会的转变。这种假设背后隐含的信念是,历史进程由体现社会全体的统一集体主体指导。
根据阿多尔诺实证主义方法与唯心主义假设的结合产生了相互补充的效果,共同产生了一个坏的抽象倾向,远离了实际的社会结构、它的权力关系及其冲突。曼海姆通过总体概念的使用,杜撰出一个虚假的全体和谐,回避阐明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结构和矛盾,只是以高度抽象和纯净的形式谈论现代社会的矛盾。这样, 非理性 被用来为许多当代问题负责任,而无需描述真实群体与决定性社会条件之间的联系; 人类能力的不成比例发展 被用来说明社会对立的增长,而无需对社会冲突的实际结构起源进行分析。阿多尔诺指责曼海姆提倡全面的社会计划,没有洞察真实的社会结构,或对给定社会秩序中的计划的实际后果没有解释。他的计划概念仍然非常抽象,仅仅为掩盖社会中的真实利益矛盾和冲突服务。在阿多尔诺看来,他倡导的知识分子和已确立的政治和经济精英的联盟只是表明对现存权力关系的接受。曼海姆以已确立制度的最佳运行来定义理性社会秩序,对它总体的非理性不加任何质疑。因此,
第2期林孟清:试析法兰克福学派对曼海姆知识社会学的批判 171
在另一篇发表于1953年的文章 关于意识形态理论的论文 中,阿多尔诺再次对曼海姆知识社会学的后果进行了批评。阿多尔诺否认曼海姆能成功地保持 关系主义 和相对主义之间的真实区别。在曼海姆的理论中,所有片面观点(perspectives)的大综合并未出现,他的意识形态理论被认为分裂为两个部分,一方面是含糊的、抽象的总体设想,另一方面是无关联的具体意识形态的专题研究。真正辩证的意识形态理论的关键问题则被丢失在曼海姆最大和最小纲领之间的真空:意识形态是虚假意识形式,但是,它们也包含重要的真理要素,必须通过意识形态批判加以恢复。
阿多尔诺强调,对思想的意识形态要素的断定不仅依赖于观念来源于社会过程这一事实,还依赖于观念与具体的社会总体之间关系的特点。因此,如下的情况是可能的:一些观念本身是真的,如古典资产阶级的自由、正义和平等的理想,当它们被描述为在现存社会秩序中已完全实现的时候,就变成假的和意识形态的了。辩证的意识形态批判会用这种观念的剩余 乌托邦 内容来反对现存社会实在。
但是,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却简单地把意识形态与所有思想都具有的社会决定的特征等同起来。由于切断了意识形态概念与真实的真理概念之间的任何联系,知识社会学对意识形态的实际内容不能提供任何具体评价。相反,所有思想形式都被置于怀疑之中,被看做只是代表特殊的意识形态。因此,在阿多尔诺看来,曼海姆知识社会学的因循主义蕴涵在此表现得最为明显,即意识形态这个一般标签,包含了所有观念,不管它们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观念。
阿多尔诺强调,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在客观的和有限制的意义上使用真理概念。意识形态批判在说明意识形态的社会根源和功能外,意识形态批判还要求为意识形态信念的虚假性提供具体证据。但是,知识社会学远远低于这些标准,知识社会学不说明意识形态的形成,也不对它们的内容进行实质性批判,只是简单地把 意识形态 假定为所有思想的形式属性。阿多尔诺在 否定的辩证法 (1966)中,对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也进行了大量批判。指出他再次把知识社会学斥为头脑简单的相对主义,它不能发展一种客观结构和社会动力。曼海姆只是以一种总体上无偏见的方式简单地使用 总体的 意识形态概念。一旦与具体的真理概念相分离,意识形态理论就失去了最初在马克思著作中所具有的批判锋芒。已倒退为前马克思的观点,它的知识社会学对一个真实的社会批判理论是有害的。
(责任编辑 严 真)
FrankfurtSchool sCritiqueofMannheim s
SociologyofKnowledge
LINMeng qing
(DepartmentofSocialScience,WenzhouUniversity,Wenzhou325035,Zhejiang,China)
Biography:LINMeng qing(1963 ),male,Associateprofessor,DepartmentofSocialScience,
WenzhouUniversity,majoringinMarxistphilosophyandWesternphilosophy.
Abstract:Lukacs HistoryandClassConsciousnesshadimpactedbothMannheimandFrankfurtSchool.However,FrankfurtSchoolopposedMannheimexpandingtheoryofideologyintogeneralsociologyofknowledge.TheycriticizedthatMannheimconfusedthedifferencebetweentheconceptofideologyandtheconceptofparticularandhistoricaltruth,andweakenedthefunctionofideologicaltheory.Ithadretrogressedtobeapureidealist philosophyofspirit .ThecritiqueofMannheim'srelativismisthecoreofFrankfurtSchool scritiqueofMannheim ssociologyofKnowledge.
Keywords:FrankfurtSchool;sociologyofknowledge;ideology;tru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