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方言里，有不少在我儿时很难理解的词汇。如小辰光听外婆说，街上的脏孩子像“烂菜糊”；或听母亲说，隔壁某个促狭鬼是只“恶虫屎”。我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长大后才顿悟，原来“烂菜糊”是八仙之一“蓝采和”，是位常穿破蓝衫，手持大拍板，行乞闹市、乘醉而歌的神仙呀，完全是我听错——大概家里常做烂糊白菜之缘故吧。至于那“恶虫屎”，纠正过来也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因为从字面上来理解，“恶虫屎”三个字本身，相当符合“恶屎做”品行。后来才晓得，这是苏州方言“恶讼师”的讹音。讼师是旧时一种职业，专替打官司出主意、写状纸的人，相当于现在的律师。晚清时期苏州出现过的一些讼师，往往心思狡诈、善于诡辩，甚至以曲为直、颠倒黑白。故苏州一些富人给其冠以一个“恶”字，称其为“恶讼师”，听起来很像“恶虫屎”。
而“弄讼”一词，也是苏州老话，以前专指讼师的行为。延伸出来有在背后弄人、暗算、欺骗、忽悠、戏弄的含意。清朝乾隆年间，苏州有一个讼师叫谢方樽，是常熟人，小辰光就喜欢恶屎做，弄讼人的传说不少。有一次，谢方樽和别人去河里洗澡，别人家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侪来看”（侪音柴，都的意思）。洗至一半，谢方樽以上厕所为名上了岸，偷偷拿走那人的衣服，躲在一边等着看戏。不一会，那人想上岸却不见其衣服，又不见了谢方樽，急了，就大声叫道：“来看，来看！”谢方樽就是不出来。那人继续大喊：“侪来看——！”路人听到“侪来看”的呼喊，都来围观，却只看到河里一个光身子的人。不过，谢方樽大部分弄讼的都是恶人。一天，谢走到常熟城西殿桥头附近，见一粪农挑了两只空粪桶，一边行走，一边故意乱晃耍流氓，见了漂亮女人，摇摇摆摆往人家身上蹭，惹得人家小姐“哇啦哇啦”大叫，夺路而逃。实在令人恶心，谢方樽就想治治他。等那流氓粪农挑了一担大粪要过桥时，正在高高的殿桥头歇脚。谢方樽就上前问粪农：“你阿是要过桥？我来帮你。”粪农讲：“我呒不钞票给你的啊。”谢说：“覅客气，勿收你一个铜板”。说罢，谢就挑起粪桶担，才走两步就停下，咕噜了一句：“真格蛮重。”转身对粪农讲：“我帮你一起扛过桥去吧？”粪农想想也好，两人一前一后，就把一只粪桶先杠到了对岸。此时谢忽然对粪农讲：“我有急事，还有一半你自家杠吧。”径自走了，气得这恶粪农“哇哇哇”大骂：“小猢狲，你弄讼人啊”。后来的谢方樽，成了一位有名的讼师。
又想起苏州闲话里另一个词：“上讼师当”。小辰光一直以为是“上送死当”，念来念去总觉得不合情理，难道这个“当”上了就会送死？后来才明白，原来勿是“上送死当”，而是上了讼师的当！□王梦沂
苏州方言里，有不少在我儿时很难理解的词汇。如小辰光听外婆说，街上的脏孩子像“烂菜糊”；或听母亲说，隔壁某个促狭鬼是只“恶虫屎”。我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长大后才顿悟，原来“烂菜糊”是八仙之一“蓝采和”，是位常穿破蓝衫，手持大拍板，行乞闹市、乘醉而歌的神仙呀，完全是我听错——大概家里常做烂糊白菜之缘故吧。至于那“恶虫屎”，纠正过来也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因为从字面上来理解，“恶虫屎”三个字本身，相当符合“恶屎做”品行。后来才晓得，这是苏州方言“恶讼师”的讹音。讼师是旧时一种职业，专替打官司出主意、写状纸的人，相当于现在的律师。晚清时期苏州出现过的一些讼师，往往心思狡诈、善于诡辩，甚至以曲为直、颠倒黑白。故苏州一些富人给其冠以一个“恶”字，称其为“恶讼师”，听起来很像“恶虫屎”。
而“弄讼”一词，也是苏州老话，以前专指讼师的行为。延伸出来有在背后弄人、暗算、欺骗、忽悠、戏弄的含意。清朝乾隆年间，苏州有一个讼师叫谢方樽，是常熟人，小辰光就喜欢恶屎做，弄讼人的传说不少。有一次，谢方樽和别人去河里洗澡，别人家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侪来看”（侪音柴，都的意思）。洗至一半，谢方樽以上厕所为名上了岸，偷偷拿走那人的衣服，躲在一边等着看戏。不一会，那人想上岸却不见其衣服，又不见了谢方樽，急了，就大声叫道：“来看，来看！”谢方樽就是不出来。那人继续大喊：“侪来看——！”路人听到“侪来看”的呼喊，都来围观，却只看到河里一个光身子的人。不过，谢方樽大部分弄讼的都是恶人。一天，谢走到常熟城西殿桥头附近，见一粪农挑了两只空粪桶，一边行走，一边故意乱晃耍流氓，见了漂亮女人，摇摇摆摆往人家身上蹭，惹得人家小姐“哇啦哇啦”大叫，夺路而逃。实在令人恶心，谢方樽就想治治他。等那流氓粪农挑了一担大粪要过桥时，正在高高的殿桥头歇脚。谢方樽就上前问粪农：“你阿是要过桥？我来帮你。”粪农讲：“我呒不钞票给你的啊。”谢说：“覅客气，勿收你一个铜板”。说罢，谢就挑起粪桶担，才走两步就停下，咕噜了一句：“真格蛮重。”转身对粪农讲：“我帮你一起扛过桥去吧？”粪农想想也好，两人一前一后，就把一只粪桶先杠到了对岸。此时谢忽然对粪农讲：“我有急事，还有一半你自家杠吧。”径自走了，气得这恶粪农“哇哇哇”大骂：“小猢狲，你弄讼人啊”。后来的谢方樽，成了一位有名的讼师。
又想起苏州闲话里另一个词：“上讼师当”。小辰光一直以为是“上送死当”，念来念去总觉得不合情理，难道这个“当”上了就会送死？后来才明白，原来勿是“上送死当”，而是上了讼师的当！□王梦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