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第1期总第128期《福建师大福清分校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ＦＵＱＩＮＧＢＲＡＮＣＨＯＦＦＵＪＩＡＮＮＯＲＭＡＬ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Sum No.128
个性化和概念化的人物群像
———《水浒传》与《八犬传》人物形象塑造的比较研究
陈淑华
（闽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初等教育系，福建福州350108）
摘要：曲亭马琴的《八犬传》在人物创作上存在对《水浒传》有意识的模仿和改造。比较两部作品可以发他们都具有阳刚之美，快意恩仇，重视兄弟之义，同时具有不好女色的普现，二者都塑造传奇式的英雄群像，遍特征；然而，二者在人物身份设定、命运的安排上存在差异，相较而言，水浒英雄的形象显得丰满生动，而八犬士的形象塑造具有概念化的倾向。
关键词：水浒传；八犬传；人物；比较中图分类号：I207.4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15）1008－342101－0110－07
日本江户时期著名通俗小说家曲亭马琴有意识地模仿《水浒传》写出了日本的历史演义小说《八犬传》，如果说《水浒传》是梁山好汉的人物画卷，那么《八犬传》就是里见家武士的人物雕塑。这些人物的活动构成了小说多姿多彩、跌宕起伏的故事。
《八犬传》在人物塑造上受到《水浒传》哪些影响，如果把八犬士和水浒好汉一一对应来看似乎没有完全一致的，但是从《八犬传》开篇伏姬物语的细节中，我们能够看到马琴人物的设计上的确是受到了《水浒传》的启发。这个细节就是“在伏姬自杀的临终之际，从伤口升起一团白气，出现仁义八行文字的一百零八颗念珠闪着华光升上天空。其中没有字的珠子堕地，其余的八颗珠子放射着光芒向八方飞散，终于无影
①
无踪”。伏姬所带的念珠共一百零八颗，暗合水
如《水浒传》、《西游记》等虽乃杰作，但《水浒》一百零八条好汉，其人数太多，所以史进、鲁智深、杨志、武松等，全传开头的好几位好汉，待进入梁山泊之后，其势头则不如开始。除共同临阵交战外，虽有如无。……还有《西游记》三藏师徒，孙猪沙，仅四人而已。其人太少，是以其事相似且多重复。……然而本传自一开篇，便精心结撰，有斟酌、限度，即以本传之主人公而言，乃将《水浒》一百零八人之一百舍弃，只有八位犬士，再加上八犬女和里见侯父子及点大，总共一十九人。如是人数既不多亦不少，不似《水浒》之多，《西游》之少”，他说的的确有道理，《水浒传》中好汉人数众多，若每个都作为主角加以细致表现，恐怕在一百二十回的篇幅是无法做到的，同时也没有必要这样做，因而《水浒传》中的许多好汉只能沦为陪衬。有鉴于此，马琴将与水浒好汉对应的犬士减少为八人，这是一个小说家凭自己的创作经验做出的调整。一《八犬传》与《水浒传》人物塑造之同
虽然在人物设计上两部小说没有明显的对应，这当然也因为马琴是翻案的高手，我们还是
浒一百零八条好汉之数，这应该不是巧合，其中有字的八颗珠子后来降生人间变成八犬士，再次证明珠子是与人物紧密联系的。将一百零八人变做八人之数的原因，马琴在《八犬传》第九辑中帙附言中做了解释：“吾尝见唐山之稗史，
收稿日期：2014-10-13
作者简介：陈淑华（1974-），女，福建连江人，讲师。研究方向：元明清文学、比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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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感受到八犬士身上其实融合了梁山好汉中的某个人或者是某些人的特点。如犬阪毛野胤智有着出众的智慧和运筹帷幄的才能，堪称里见家的“智多星”，似乎有梁山军师吴用的影子。犬田小文吾悌顺善相扑，力大无穷，勇猛无敌，能空手打死野猪，仿佛是燕青、鲁智深、李逵、武松的结合。犬江亲兵卫仁作为犬士的领袖人物，各种武艺都很精湛，还有仙丹可以助神行的奇迹，大约是宋江、林冲和戴宗的翻版吧。对比《水浒传》和《八犬传》的人物塑造，两者具有以下的相同之处：
（一）塑造传奇式的英雄群像
两部作品都表现了人物一波三折、富有传奇色彩的命运。《水浒传》中鲁智深的故事，是通过三拳打死镇关西、大闹桃花村、火烧瓦罐寺、大闹野猪林，特别是倒拔垂杨柳等一连串惊人的情节和细节，描绘了这位英雄人物不平凡的经历和英雄性格。而武松的传奇故事，又是通过景阳冈打虎、斗杀西门庆、醉打蒋门神、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等情节勾画出这位英雄另一种不同凡响的生平故事。在《八犬传》中，犬阪毛野胤智的传奇包含了对牛楼鏖仇、铃森击缘连、八百八人计等情节，表现其智勇双全的英雄气概。犬田小文吾的事迹是通过义救信乃、现八、高屋畷博野猪、被囚马加府、小千谷拦牛等情节显示他的义勇和无畏。此处仅指出一、二例，《水浒传》中林冲、李逵、石秀等一、二十人，《八犬传》中其他犬士都有各具特色的英雄故事。
这些传奇式的英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超人和凡人的结合。以两书中的核心人物宋江和亲兵卫为例，可以看到他们的故事在这一点上有惊人的相似。在《水浒传》第四十二回“还道村受三卷天书，宋公明遇九天玄女”揭示，宋江乃是上天下界的“魔心未断，道行未完”的星主，在危难之时常受九天玄女娘娘的护佑，还被授予三卷天书，“可替天行道为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去邪归正”。在人间，宋江又有了一个平凡的出身，他“排行第三，祖居郓城县宋家村人士”，“又且于家大孝，为人仗义疏财，人皆称他做孝义黑三郎”，他做郓城县押司，
“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常“济人贫苦，賙人之急，扶人之困，以此山东、河北闻名，都称他做及时雨”。同样的，《八犬传》中的犬江亲兵卫仁，因前世的宿缘作为伏姬之子重新降生人间，生为安房侠士之后，其父“因有杀身取义的侠肠，所以其子才不料得了颗仁字的宝珠，而进入犬士之列”。在他四岁遇到危难时被伏姬神灵救护，六年时间在富山受到伏姬神女的亲自指点，每日吃神浆奇果，因此“体格魁梧，看去好像有十五六岁，而武艺和胆量都是一般少年所不及的”。因里见家遇素藤叛乱，伏姬让他出山，“赶快去馆山降服那个素藤，救出义通，以解除父亲和义成夫妇之忧，同时也为养育你六年之久的我增光。”（《八犬传》第一百○四回）两人都是在神灵的指点下承担起各自的使命，一个是“替天行道”，一个是为里见家效力，使他们的形象带上了超现实的神化色彩。
他们的“凡人”特征则明显地表现在日常的行为中。宋江杀阎婆惜、浔阳楼题反诗、被逼上梁山，都显示了奸臣当道的乱世怀有“忠义”之心却报国无门的侠义之士的无奈。他带领梁山好汉们被招安之后平田虎、王庆，征辽，征方腊，为国建功，却落得个饮鸩而亡的下场，令人无比悲愤。宋江身上显现出来的“愚忠”与“侠义”的矛盾充分显示了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复杂又不可调和的思想。而亲兵卫表现出来的超人特征虽然比宋江要更强烈些，但他同样具有凡人的一般特点。当他受到里见义成主君怀疑而被遣往他乡时，也不免哀叹“真是人的荣辱得失犹如一枕黄粱，比秋天的瞬息阴晴还变化莫测”。在苛子崎海上遇到海贼时，他也因过于仁慈而差点犯错。
两部作品的人物都是以一个整体的方式来塑造的，所以是群像。《水浒传》塑造了以宋江为首的梁山好汉形象，他们总是显现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整体风貌；《八犬传》中的八犬士也是以集体的面貌出现的，他们是“仁义礼智忠信孝悌”人之八行的代表，这八行虽各有所指，但实际上是一个人必备的八种道德，缺一不可。八犬士虽为八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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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师大福清分校学报2015年1月
实为一人。
（二）具有阳刚之美
这两部作品可以说都是以男性为中心展开的，是男性的颂歌。《八犬传》中八位犬士的身上都有状似牡丹花的痣，与八房犬身上牡丹花状的斑毛类似，这一方面暗示了两者的渊源关系，同时作者还给出与性别有关的解释：“牡丹皆只有牡卉，乃纯阳之花”，八房犬“是由狸子哺育的牡狗，一生也未能与牝狗配对，也是纯阳的畜生”，八犬士“都是男儿也是纯阳”。因此，牡丹花痣成为男性的标志物。当他们功成名就，各娶了一位里见家的公主之后，阴阳匹配，于是牡丹花痣便年年变浅，直至消失。至此，小说也基本完结。《水浒传》一百零八好汉中虽也有三位女性，但人们从不把她们从男人堆里挑出来，也赋予她们“好汉”之称，这是因为她们可以像男人一样杀人越货，上阵杀敌。恰如孙绍振的评价，“这些女人，不像潘金莲，不像潘巧云，她们没有女人的感觉和感情，她们的感觉、行为方式，早已
②和男人一样。”她们是凭借与男性一样的武艺
术。此外，男性和女性的一个重要区别在于力量上的差异，因此两部作品都写了人物的神力。《水浒传》中有“花和尚倒拔垂杨柳”的故事。要拆掉绿杨树上的老鸦巢，有人说要用梯子爬上去，有人说不用梯子盘上去，书中写道：
智深相了一相走到树前，把直裰脱了，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缴着，却把左手拔住上截，把腰只一趁，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起。（《水浒传》第七回）
《八犬传》中写了小文吾推巨石现清泉：他说着脱掉单褂子，把裙裤往高提起，将刀往身后推推，起身来至大石旁。他打量了一下那块大石高五尺许，上尖下粗，直径有四五尺宽，约莫有数百贯重，实是千钧之巨石，自然会将井堵住。悌顺毫不在乎，先用一只手推推，那石前后摇动就如同牙齿要掉。于是他用双手‘嗨’地一用劲，将那千钧巨石推动起来，就像石臼一般向前滚，悌顺就势往北推了二三丈放在那里。巨石既已挪开，泉水自然流出淌了满院子。”（《八犬传》第一百八十回上）
两人都仿佛天神力士一般地威武雄壮，令人赞叹。而“景阳冈武松打虎”、“黑旋风沂岭杀四虎”等情节也因体现人物超凡的武力和气概历来为人们所称道。芳流阁上信乃与见八各显武艺，生死搏斗，难解难分。亲兵卫在京师比武，柔道、击剑、舞枪、射箭、火枪、棍棒无一不精，大败京师的精英，声名远播。以及小文吾空手博野猪、拦斗牛等情节也凭借对犬士非凡武勇的描述引人入胜。
第三，他们都快意恩仇，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重视兄弟之义。《水浒传》中武松的故事有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报恩与复仇，因为哥哥武大郎从小将他抚养长大，长兄如父，于自己有恩，所以哥哥被害后，他杀西门庆、潘金莲为兄报仇；施恩在他落难之时慧眼识英雄处处照顾他，他便“士为知己者死”，为他“醉打蒋门神”；而当他知道了张都监对自己的赏识是与人合谋要害他性命时，“恩相”就变作仇人，从而才有了“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在“杀人者，打虎武松也”响当当的签名上面，我们看到的是一个
和胆识才能进入梁山英雄的正式谱系之中。
在这样的男性世界中，作者有意识地突出了他们身上的阳刚之美。
第一，他们的容貌独特出众，外形通常是健硕魁伟的，个性也非常突出。梁山好汉中的霹雳火秦明、豹子头林冲、青面兽杨志、九纹龙史进、赤发鬼刘唐、黑旋风李逵、拼命三郎石秀等都可以从绰号看出他们的外貌和性格特征。犬士中九岁的亲兵卫外形看上去如十五六岁的少年，犬田小文吾面貌洁净，“身高五尺九寸，肌肉发达，体格魁梧，有百夫难当的膂力，且聪敏过人，
③性好武艺。”
无论是好汉还是犬士都身怀绝技，大第二，
多以超群的武艺赢得普遍认同。从水浒好汉的名号来看，小李广花荣、金枪手徐宁、没羽箭张清、大刀关胜、双鞭呼延灼、双枪将董平、混江龙李俊、浪里白跳张顺、神行太保戴宗、一丈青扈三娘等都显示出各个人物独特出众的本领。犬士中犬阪毛野智勇双全，善袖箭、飞石，身轻如燕能走钢索。犬山道节刀法了得，还懂火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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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怨分明、顶天立地的铁汉子。如武松一般，宋江、卢俊义、柴进、解珍、解宝等众好汉的形象都在报恩与复仇中鲜明起来。《八犬传》中犬山道节、犬阪毛野、犬村大角的故事也都是以复仇为起点的。他们有的要为父报仇，有的还兼为主君报仇，有的在复仇中铲除妖孽，有的要除掉奸臣贼子，有的甚至将复仇的大刀直指向某地的领主。复仇体现了犬士忠孝的精神与正义的力量。再如，犬冢信乃受犬江亲兵卫父母的再生之恩，曾发誓，他日“倘遇危难，便争先御敌；遇飞箭则抵挡飞箭，替他身死以报答今晚的再生之恩。”后来在战场上亲兵卫陷入深坑，信乃为他击毙两个敌人，报了其父母的旧恩。
由于梁山好汉与八犬士都是结义兄弟，“义”是联结他们的纽带。在《水浒传》中可以看到好汉们为了“义”不辞“担着血海也似干系”（《水浒传》第十八回），为了“义”劫法场、闹都城、攻城拔寨等等。《八犬传》的犬士们一旦相认，就互相帮助解危难、共荣辱，发出“我们是结拜兄弟，能同日同时死是我们的心愿”的铮铮誓言。这些义薄云天、快意恩仇的铁骨英雄显示出男性特有的两肋插刀、豪气干云的壮美。
第四，不好女色是英雄们的普遍特征。《水浒传》中武松在这方面的表现最为典型。他拒绝了嫂嫂潘金莲的诱惑，还义不容辞地杀嫂为兄报仇；他面对蒋门神的小妾可以无情戏弄，只是为了帮助知己施恩夺回快活林；他在张都监介绍养女玉兰给他婚配时，又是正襟危坐，还担心酒后乱性早早告辞。他对女性没有丝毫兴趣，尤其对漂亮的嫂嫂还手段残忍，杀嫂的场面颇为恐怖。正是对女性的拒绝成就了武松的英雄形象，也成就了宋江、杨雄、卢俊义的英雄形象。相如小霸王周通，或者沦为被嘲弄的对象，如矮脚虎王英。《八犬传》中犬士对女性的感情也是比较冷漠的，在他们心目中忠信孝义更重要，所以信乃离开可怜的未婚妻滨路，去向领主献刀实现父亲的遗愿。道节在妹妹滨路死时也没有答应她的遗愿———将宝刀还给她的未婚夫信乃，而准备用宝刀来为君父报仇，这是因为“贞操节
④
义是妇人之道；忠信孝义乃男子之道”。小文吾
被马加大记囚禁在府中时，毛野为报仇化名朝开野，男扮女妆成美貌田乐艺人，其美丽的程度达到“好色之徒如果看到必将魂飞天外，为这位玉人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可小文吾的反应却是：“面对来到眼前的这个少女，连眼皮都不抬，心里厌恶，恨不得立即让她离开”（《八犬传》第五十六回）。后来面对毛野的试探，他甚至举刀威胁。亲兵卫也在里见义成主君赐婚公主之时以年龄为由进行推辞。这些英雄的世界里，没有女性的位置，用孙绍振的话说就是“英雄无性”。二《八犬传》与《水浒传》人物塑造之异
然而，分析两部作品的人物塑造，也能看到在不同的主题限制下，因中日两国的叙事手法不同，使小说人物产生了不小的差异。
首先，人物身份设定上存在差异。水浒传人物是魔君下界，扰乱下方。他们出身各异，既有农民、市民，也有地主、富户，有王侯之后、知识分子、军官，也有目不识丁的贫民、流氓、僧俗混杂。他们在道德上更是良莠不齐，有行善仗义的鲁智深，也有偷鸡摸狗的时迁。一百零八条好汉是以“义”的方式聚在一起，实际上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结义兄弟。而八犬士基本出身武士名门，或为侠士之后，属于社会上层。从道德上来看，他们分别代表着“仁义礼智忠信孝悌”的人之八行，属于道德高尚的人。追其宿缘，他们是诸侯里见家伏姬公主的后代，出身高贵，相当于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他们的不同体现在小说的描写中，《水浒传》的开篇“洪太尉误走妖魔”中“一声响亮过处，只见一道黑气，从穴里滚将起来，掀塌了半个殿角。那道黑气，直冲到半天里空中，散作百十道金光，望四面八方去了”；气，裹着挂在脖子上的那串水晶念珠，向天空升起”“八颗珠子放射着灵光，，随风失散在八方”。（第十三回）两者一黑一白，一为魔君出世一为善行化身。
其次，命运的安排存在差异。梁山好汉们或为官府等恶势力所迫，或为义气感召，反上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在梁山聚义后，大败前来围
写的是“从那奇怪的伤口，闪出一团白反，书中的那些好色的好汉往往被斥责为强盗，《八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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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的朝廷官军，又在忠义双全的领袖宋江带领下被朝廷招安，开始为朝廷扫除辽国的边患，平定田虎、王庆、方腊的内乱。好汉们有的战死沙场，有的为朝中奸臣谋害而亡，只有极少数功成身退，得以善终。总体上看，《水浒传》写的是水浒英雄的悲剧。《八犬传》中的犬士虽也是薄命之人，受到各种迫害，但他们秉持正义，因前世之缘联结在一起，在完成复仇等任务后齐聚安房，为里见家攘外安内，享受荣华富贵，最后成仙而去。这是一个结局圆满的故事。
再次，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中，水浒英雄的形象显得丰满生动，鲁智深豪爽、勇猛、粗中有细，林冲正直、勇敢、善于忍耐，李逵粗鲁、率性、憨直无畏，燕青忠诚、机警、多才多艺……因此，金圣叹说书中“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气质，人有其形状，人有其声口”。⑤这些人物的性格随着时间、地点、条件的变化而变化，既有基本一致的特点，又有多面性。比如林冲，他的基本性格是耿直、侠义，为了安稳的生活曾一度委曲求全。在一再被迫害，一再退让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雪夜杀仇，奔赴梁山。齐裕焜认为《水浒传》在人物塑造方面标志着从类型化的典型向个性化的典型的过渡。⑥
而《八犬传》的人物塑造具有概念化的倾向。八犬士的个性基本前后一致，没有变化，他们每人代表了一种道德，因此个性也略有所倾向，如犬冢信乃代表了孝，犬山道节代表了忠，犬江亲兵卫代表了仁，犬村大角代表礼。在情节的发展中他们之间的区别越来越模糊，都将“仁义礼智忠信孝悌”八行集于一身，变成完美的形象。如犬山道节原本对复仇非常执着，他在水陆大战中用箭射死了仇人扇谷定正的儿子朝宁，现八和亲兵卫却用神药将他救活。道节听说后怨恨不已，但在信乃的劝说下考虑到将影响两国的和睦，他的态度马上逆转，从此不再提起这件事。信乃悄悄感叹说：“仁兄善于知过而不惑，
⑦真是君子之风。”虽然道节的确在道德上越来
《八犬传》中的八犬士，是仁义等八个德目的傀
⑧
儡，很难说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
从人物塑造的对比中，可以发现马琴既巧妙地借用了《水浒传》的某些形象，又对他们加以改造，使《八犬传》人物呈现出另一类型的风貌。这种改变首先缘于作者的写作目的。在《八犬传》第九辑卷三十六卷首附言中，马琴指出“本传与彼之用意不同，是以战斗为因，为里见开创十世之荣，有花、有实、有约。而且由于性情仁义之所致，足以尽大团圆之欢。看官虽知本传有模拟《水浒》之处，但多不知作者之用心从一
⑨开始则不同于《水浒》。”也就是说，这是一部以
赞颂理想道德为目标的小说，主人公都是正面形象，他们是完美的“仁义礼智忠信孝悌”道德的化身，因而必须向着理想化的道路前进，最终走向大团圆的结局。
与《水浒传》突出忠义不同，《八犬传》要突出的是仁。因此，水浒英雄的领袖是宋江，犬士的领袖则是犬江亲兵卫仁。小说花了大量篇幅来写亲兵卫的小传，第一百零三回至一百二十二回写他救里见老侯爷及助主君义成两擒素藤的事，第一百三十一回至一百四十九回写他出使京师的事，总共三十九回，占全书的五分之一多。作者把他塑造成一个九岁的神童，却能以仁者之心在擒获叛贼素藤时为其请求免死的处罚，在水陆大战中用神药救活敌我死去的将士。伏姬神女对他亲自指教，里见家的开国之主里见义实对他格外宠爱，主君里见义成对他非常倚重。他在犬士中最小，却引着众犬士齐赴安房。为什么这样写？用作者在小说中引用的孟子的话来回答，就是“君仁则无不仁，君义则无不义”。有了仁义的君主当然会有仁义的武士，颂扬犬士的仁义其实是颂扬君主的仁政。里见在战争中“不以杀伐为功”的仁政思想，为他赢得了民心，在他的领地上“豺狼便都趁着黑夜迁移
⑩去他处”。作品消除了犬士与主君的对立立场，
所以犬士们自觉地奔赴安房，不像水浒英雄们要通过招安才能为朝廷尽忠。
再从小说的劝善惩恶主题出发，《八犬传》主人公是善的代表，他们自然不同于那些扰乱
越完善，但是他的鲜明个性却消失不见了，失去了“人性”，增加了“神性”，不再让人觉得生动、可爱。正如坪内逍遥批评的那样：“马琴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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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界的魔君梁山好汉们。而人之“八行”缺一不可，犬士虽为八人而实为一人，所以他们不像水浒英雄那样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结义兄弟，而是伏姬公主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为了让他们相聚，小说巧妙地设置了点大法师这个人物，他既是佛门子弟，又因是伏姬公主的未婚夫而成为犬士们名义上的父亲，他为里见家寻访八珠，其实是从道德和血缘两方面联系起八犬士。因为是“善”的群体，犬士们一旦相聚就不再分离。他们一起赴安房，一起参加战斗，一起功成身退，成仙而去。不仅如此，他们的子孙后代也继承了犬士的爵位，世代荣华富贵，繁衍昌盛。人物圆满的结局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主题决定的。
由于八犬士是一个理想群体，是道德化身，自然形象比较单纯。理想总是远离现实，完美也总让人难以置信，所以八犬士形象塑造缺乏《水浒传》人物的复杂性、真实性，不可避免地带有同一性，显得脱离实际。另外，中日叙事传统的影响也决定了两部作品人物塑造上复杂与单纯的不同。中国小说的叙事传统比较关注事件的完整性，而并不把人物命运结局作为故事的终结，这样横向叙事的方式压缩了人物的生理时间而丰富了人物的关系，从而在塑造人物时比较适合表现人物复杂性的特征。“日本古代文学史上具代表性的重要物语（小说）作品几乎无一例外地都关注人物的‘生理命运’，都不以‘事’而以‘人’为主轴，都按人物年龄———时间顺序
輥訛輯
来讲述故事”，用的是一种纵向叙事《八犬传》
英雄无性———中国古典文化②孙绍振．中国古典小说：
中的英雄观念（二）．名作欣赏，2010，04，17.
李树果译．南总里见八犬传（一）③[日]曲亭马琴著，．南开大学出版社，1992年10月第一版，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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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方式，这种方式简化了人物关系而延伸了人物时间，从而减少事件的发生，人物的形象特征因此也偏向简化，显得单纯。表现在八犬士身上，就出现了概念化的倾向。
注释：
李树果译．南总里见八犬传（一）．南开①[日]曲亭马琴著，
大学出版社，1992年10月第一版，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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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师大福清分校学报2015年1月
ＯｎＧｒｏｕｐＩｍａｇｅｓｉｎＰｅｒｓｏｎａｌｉｚａｔｉｏｎａｎｄＣｏｎｃｅｐｔｕａｌｉｚａｔｉｏｎ——ＣｏｍｐａｒａｔｉｖｅＳｔｕｄｙｏｆ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ｚａｔｉｏｎｂｅｔｗｅｅｎＯｕｔｌａｗｓ—
ｏｆｔｈｅＭａｒｓｈａｎｄＴｈｅＨａｋｋｅｎｄｅｎ
CHEN Shuhua
(MinjiangTeachers College, Fuzhou , Fujian, 350108)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In the creation of characters The Hakkenden reflects imitation and transformation of Outlaws of the Marsh. Comparing the two works, we can find that both the two works create a group of heroes with the legendary, who have the beauty of masculinity, brotherhood of justice, also have the common characteristics of no lewd. However, there are differences in the identity and fate about characterization between the two works, that is, heroes in Outlaws of the Marsh are full of vivid image, but heroes in The Hakkenden show conceptualizations.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Outlaws of the Marsh; The Hakkenden; character, comparison
（责任编辑：林国盛）
）（上接第10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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ＢａｓｅｄｏｎＷｅｂ－ｑｕｅｓｔ
SI Xiaorong
(Tourismand Culture College, Yunnan University, Lijian, Yunnan, 674100)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By means of questionnaires, interview and classroom observation, the present stud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ction research, examines College English Teaching based on Web-Quest. The research lasted 16weeks. It is founded that the model can effectively enhance EFL students' classroom interaction, initiative and creativity. In addition, participants involved claim that it can also facilitate their English to some extent.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Web-Quest; action research; classroom interaction
（责任编辑：林国盛）
2015年第1期总第128期《福建师大福清分校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ＦＵＱＩＮＧＢＲＡＮＣＨＯＦＦＵＪＩＡＮＮＯＲＭＡＬ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Sum No.128
个性化和概念化的人物群像
———《水浒传》与《八犬传》人物形象塑造的比较研究
陈淑华
（闽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初等教育系，福建福州350108）
摘要：曲亭马琴的《八犬传》在人物创作上存在对《水浒传》有意识的模仿和改造。比较两部作品可以发他们都具有阳刚之美，快意恩仇，重视兄弟之义，同时具有不好女色的普现，二者都塑造传奇式的英雄群像，遍特征；然而，二者在人物身份设定、命运的安排上存在差异，相较而言，水浒英雄的形象显得丰满生动，而八犬士的形象塑造具有概念化的倾向。
关键词：水浒传；八犬传；人物；比较中图分类号：I207.4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15）1008－342101－0110－07
日本江户时期著名通俗小说家曲亭马琴有意识地模仿《水浒传》写出了日本的历史演义小说《八犬传》，如果说《水浒传》是梁山好汉的人物画卷，那么《八犬传》就是里见家武士的人物雕塑。这些人物的活动构成了小说多姿多彩、跌宕起伏的故事。
《八犬传》在人物塑造上受到《水浒传》哪些影响，如果把八犬士和水浒好汉一一对应来看似乎没有完全一致的，但是从《八犬传》开篇伏姬物语的细节中，我们能够看到马琴人物的设计上的确是受到了《水浒传》的启发。这个细节就是“在伏姬自杀的临终之际，从伤口升起一团白气，出现仁义八行文字的一百零八颗念珠闪着华光升上天空。其中没有字的珠子堕地，其余的八颗珠子放射着光芒向八方飞散，终于无影
①
无踪”。伏姬所带的念珠共一百零八颗，暗合水
如《水浒传》、《西游记》等虽乃杰作，但《水浒》一百零八条好汉，其人数太多，所以史进、鲁智深、杨志、武松等，全传开头的好几位好汉，待进入梁山泊之后，其势头则不如开始。除共同临阵交战外，虽有如无。……还有《西游记》三藏师徒，孙猪沙，仅四人而已。其人太少，是以其事相似且多重复。……然而本传自一开篇，便精心结撰，有斟酌、限度，即以本传之主人公而言，乃将《水浒》一百零八人之一百舍弃，只有八位犬士，再加上八犬女和里见侯父子及点大，总共一十九人。如是人数既不多亦不少，不似《水浒》之多，《西游》之少”，他说的的确有道理，《水浒传》中好汉人数众多，若每个都作为主角加以细致表现，恐怕在一百二十回的篇幅是无法做到的，同时也没有必要这样做，因而《水浒传》中的许多好汉只能沦为陪衬。有鉴于此，马琴将与水浒好汉对应的犬士减少为八人，这是一个小说家凭自己的创作经验做出的调整。一《八犬传》与《水浒传》人物塑造之同
虽然在人物设计上两部小说没有明显的对应，这当然也因为马琴是翻案的高手，我们还是
浒一百零八条好汉之数，这应该不是巧合，其中有字的八颗珠子后来降生人间变成八犬士，再次证明珠子是与人物紧密联系的。将一百零八人变做八人之数的原因，马琴在《八犬传》第九辑中帙附言中做了解释：“吾尝见唐山之稗史，
收稿日期：2014-10-13
作者简介：陈淑华（1974-），女，福建连江人，讲师。研究方向：元明清文学、比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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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感受到八犬士身上其实融合了梁山好汉中的某个人或者是某些人的特点。如犬阪毛野胤智有着出众的智慧和运筹帷幄的才能，堪称里见家的“智多星”，似乎有梁山军师吴用的影子。犬田小文吾悌顺善相扑，力大无穷，勇猛无敌，能空手打死野猪，仿佛是燕青、鲁智深、李逵、武松的结合。犬江亲兵卫仁作为犬士的领袖人物，各种武艺都很精湛，还有仙丹可以助神行的奇迹，大约是宋江、林冲和戴宗的翻版吧。对比《水浒传》和《八犬传》的人物塑造，两者具有以下的相同之处：
（一）塑造传奇式的英雄群像
两部作品都表现了人物一波三折、富有传奇色彩的命运。《水浒传》中鲁智深的故事，是通过三拳打死镇关西、大闹桃花村、火烧瓦罐寺、大闹野猪林，特别是倒拔垂杨柳等一连串惊人的情节和细节，描绘了这位英雄人物不平凡的经历和英雄性格。而武松的传奇故事，又是通过景阳冈打虎、斗杀西门庆、醉打蒋门神、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等情节勾画出这位英雄另一种不同凡响的生平故事。在《八犬传》中，犬阪毛野胤智的传奇包含了对牛楼鏖仇、铃森击缘连、八百八人计等情节，表现其智勇双全的英雄气概。犬田小文吾的事迹是通过义救信乃、现八、高屋畷博野猪、被囚马加府、小千谷拦牛等情节显示他的义勇和无畏。此处仅指出一、二例，《水浒传》中林冲、李逵、石秀等一、二十人，《八犬传》中其他犬士都有各具特色的英雄故事。
这些传奇式的英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超人和凡人的结合。以两书中的核心人物宋江和亲兵卫为例，可以看到他们的故事在这一点上有惊人的相似。在《水浒传》第四十二回“还道村受三卷天书，宋公明遇九天玄女”揭示，宋江乃是上天下界的“魔心未断，道行未完”的星主，在危难之时常受九天玄女娘娘的护佑，还被授予三卷天书，“可替天行道为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去邪归正”。在人间，宋江又有了一个平凡的出身，他“排行第三，祖居郓城县宋家村人士”，“又且于家大孝，为人仗义疏财，人皆称他做孝义黑三郎”，他做郓城县押司，
“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常“济人贫苦，賙人之急，扶人之困，以此山东、河北闻名，都称他做及时雨”。同样的，《八犬传》中的犬江亲兵卫仁，因前世的宿缘作为伏姬之子重新降生人间，生为安房侠士之后，其父“因有杀身取义的侠肠，所以其子才不料得了颗仁字的宝珠，而进入犬士之列”。在他四岁遇到危难时被伏姬神灵救护，六年时间在富山受到伏姬神女的亲自指点，每日吃神浆奇果，因此“体格魁梧，看去好像有十五六岁，而武艺和胆量都是一般少年所不及的”。因里见家遇素藤叛乱，伏姬让他出山，“赶快去馆山降服那个素藤，救出义通，以解除父亲和义成夫妇之忧，同时也为养育你六年之久的我增光。”（《八犬传》第一百○四回）两人都是在神灵的指点下承担起各自的使命，一个是“替天行道”，一个是为里见家效力，使他们的形象带上了超现实的神化色彩。
他们的“凡人”特征则明显地表现在日常的行为中。宋江杀阎婆惜、浔阳楼题反诗、被逼上梁山，都显示了奸臣当道的乱世怀有“忠义”之心却报国无门的侠义之士的无奈。他带领梁山好汉们被招安之后平田虎、王庆，征辽，征方腊，为国建功，却落得个饮鸩而亡的下场，令人无比悲愤。宋江身上显现出来的“愚忠”与“侠义”的矛盾充分显示了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复杂又不可调和的思想。而亲兵卫表现出来的超人特征虽然比宋江要更强烈些，但他同样具有凡人的一般特点。当他受到里见义成主君怀疑而被遣往他乡时，也不免哀叹“真是人的荣辱得失犹如一枕黄粱，比秋天的瞬息阴晴还变化莫测”。在苛子崎海上遇到海贼时，他也因过于仁慈而差点犯错。
两部作品的人物都是以一个整体的方式来塑造的，所以是群像。《水浒传》塑造了以宋江为首的梁山好汉形象，他们总是显现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整体风貌；《八犬传》中的八犬士也是以集体的面貌出现的，他们是“仁义礼智忠信孝悌”人之八行的代表，这八行虽各有所指，但实际上是一个人必备的八种道德，缺一不可。八犬士虽为八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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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为一人。
（二）具有阳刚之美
这两部作品可以说都是以男性为中心展开的，是男性的颂歌。《八犬传》中八位犬士的身上都有状似牡丹花的痣，与八房犬身上牡丹花状的斑毛类似，这一方面暗示了两者的渊源关系，同时作者还给出与性别有关的解释：“牡丹皆只有牡卉，乃纯阳之花”，八房犬“是由狸子哺育的牡狗，一生也未能与牝狗配对，也是纯阳的畜生”，八犬士“都是男儿也是纯阳”。因此，牡丹花痣成为男性的标志物。当他们功成名就，各娶了一位里见家的公主之后，阴阳匹配，于是牡丹花痣便年年变浅，直至消失。至此，小说也基本完结。《水浒传》一百零八好汉中虽也有三位女性，但人们从不把她们从男人堆里挑出来，也赋予她们“好汉”之称，这是因为她们可以像男人一样杀人越货，上阵杀敌。恰如孙绍振的评价，“这些女人，不像潘金莲，不像潘巧云，她们没有女人的感觉和感情，她们的感觉、行为方式，早已
②和男人一样。”她们是凭借与男性一样的武艺
术。此外，男性和女性的一个重要区别在于力量上的差异，因此两部作品都写了人物的神力。《水浒传》中有“花和尚倒拔垂杨柳”的故事。要拆掉绿杨树上的老鸦巢，有人说要用梯子爬上去，有人说不用梯子盘上去，书中写道：
智深相了一相走到树前，把直裰脱了，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缴着，却把左手拔住上截，把腰只一趁，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起。（《水浒传》第七回）
《八犬传》中写了小文吾推巨石现清泉：他说着脱掉单褂子，把裙裤往高提起，将刀往身后推推，起身来至大石旁。他打量了一下那块大石高五尺许，上尖下粗，直径有四五尺宽，约莫有数百贯重，实是千钧之巨石，自然会将井堵住。悌顺毫不在乎，先用一只手推推，那石前后摇动就如同牙齿要掉。于是他用双手‘嗨’地一用劲，将那千钧巨石推动起来，就像石臼一般向前滚，悌顺就势往北推了二三丈放在那里。巨石既已挪开，泉水自然流出淌了满院子。”（《八犬传》第一百八十回上）
两人都仿佛天神力士一般地威武雄壮，令人赞叹。而“景阳冈武松打虎”、“黑旋风沂岭杀四虎”等情节也因体现人物超凡的武力和气概历来为人们所称道。芳流阁上信乃与见八各显武艺，生死搏斗，难解难分。亲兵卫在京师比武，柔道、击剑、舞枪、射箭、火枪、棍棒无一不精，大败京师的精英，声名远播。以及小文吾空手博野猪、拦斗牛等情节也凭借对犬士非凡武勇的描述引人入胜。
第三，他们都快意恩仇，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重视兄弟之义。《水浒传》中武松的故事有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报恩与复仇，因为哥哥武大郎从小将他抚养长大，长兄如父，于自己有恩，所以哥哥被害后，他杀西门庆、潘金莲为兄报仇；施恩在他落难之时慧眼识英雄处处照顾他，他便“士为知己者死”，为他“醉打蒋门神”；而当他知道了张都监对自己的赏识是与人合谋要害他性命时，“恩相”就变作仇人，从而才有了“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在“杀人者，打虎武松也”响当当的签名上面，我们看到的是一个
和胆识才能进入梁山英雄的正式谱系之中。
在这样的男性世界中，作者有意识地突出了他们身上的阳刚之美。
第一，他们的容貌独特出众，外形通常是健硕魁伟的，个性也非常突出。梁山好汉中的霹雳火秦明、豹子头林冲、青面兽杨志、九纹龙史进、赤发鬼刘唐、黑旋风李逵、拼命三郎石秀等都可以从绰号看出他们的外貌和性格特征。犬士中九岁的亲兵卫外形看上去如十五六岁的少年，犬田小文吾面貌洁净，“身高五尺九寸，肌肉发达，体格魁梧，有百夫难当的膂力，且聪敏过人，
③性好武艺。”
无论是好汉还是犬士都身怀绝技，大第二，
多以超群的武艺赢得普遍认同。从水浒好汉的名号来看，小李广花荣、金枪手徐宁、没羽箭张清、大刀关胜、双鞭呼延灼、双枪将董平、混江龙李俊、浪里白跳张顺、神行太保戴宗、一丈青扈三娘等都显示出各个人物独特出众的本领。犬士中犬阪毛野智勇双全，善袖箭、飞石，身轻如燕能走钢索。犬山道节刀法了得，还懂火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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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怨分明、顶天立地的铁汉子。如武松一般，宋江、卢俊义、柴进、解珍、解宝等众好汉的形象都在报恩与复仇中鲜明起来。《八犬传》中犬山道节、犬阪毛野、犬村大角的故事也都是以复仇为起点的。他们有的要为父报仇，有的还兼为主君报仇，有的在复仇中铲除妖孽，有的要除掉奸臣贼子，有的甚至将复仇的大刀直指向某地的领主。复仇体现了犬士忠孝的精神与正义的力量。再如，犬冢信乃受犬江亲兵卫父母的再生之恩，曾发誓，他日“倘遇危难，便争先御敌；遇飞箭则抵挡飞箭，替他身死以报答今晚的再生之恩。”后来在战场上亲兵卫陷入深坑，信乃为他击毙两个敌人，报了其父母的旧恩。
由于梁山好汉与八犬士都是结义兄弟，“义”是联结他们的纽带。在《水浒传》中可以看到好汉们为了“义”不辞“担着血海也似干系”（《水浒传》第十八回），为了“义”劫法场、闹都城、攻城拔寨等等。《八犬传》的犬士们一旦相认，就互相帮助解危难、共荣辱，发出“我们是结拜兄弟，能同日同时死是我们的心愿”的铮铮誓言。这些义薄云天、快意恩仇的铁骨英雄显示出男性特有的两肋插刀、豪气干云的壮美。
第四，不好女色是英雄们的普遍特征。《水浒传》中武松在这方面的表现最为典型。他拒绝了嫂嫂潘金莲的诱惑，还义不容辞地杀嫂为兄报仇；他面对蒋门神的小妾可以无情戏弄，只是为了帮助知己施恩夺回快活林；他在张都监介绍养女玉兰给他婚配时，又是正襟危坐，还担心酒后乱性早早告辞。他对女性没有丝毫兴趣，尤其对漂亮的嫂嫂还手段残忍，杀嫂的场面颇为恐怖。正是对女性的拒绝成就了武松的英雄形象，也成就了宋江、杨雄、卢俊义的英雄形象。相如小霸王周通，或者沦为被嘲弄的对象，如矮脚虎王英。《八犬传》中犬士对女性的感情也是比较冷漠的，在他们心目中忠信孝义更重要，所以信乃离开可怜的未婚妻滨路，去向领主献刀实现父亲的遗愿。道节在妹妹滨路死时也没有答应她的遗愿———将宝刀还给她的未婚夫信乃，而准备用宝刀来为君父报仇，这是因为“贞操节
④
义是妇人之道；忠信孝义乃男子之道”。小文吾
被马加大记囚禁在府中时，毛野为报仇化名朝开野，男扮女妆成美貌田乐艺人，其美丽的程度达到“好色之徒如果看到必将魂飞天外，为这位玉人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可小文吾的反应却是：“面对来到眼前的这个少女，连眼皮都不抬，心里厌恶，恨不得立即让她离开”（《八犬传》第五十六回）。后来面对毛野的试探，他甚至举刀威胁。亲兵卫也在里见义成主君赐婚公主之时以年龄为由进行推辞。这些英雄的世界里，没有女性的位置，用孙绍振的话说就是“英雄无性”。二《八犬传》与《水浒传》人物塑造之异
然而，分析两部作品的人物塑造，也能看到在不同的主题限制下，因中日两国的叙事手法不同，使小说人物产生了不小的差异。
首先，人物身份设定上存在差异。水浒传人物是魔君下界，扰乱下方。他们出身各异，既有农民、市民，也有地主、富户，有王侯之后、知识分子、军官，也有目不识丁的贫民、流氓、僧俗混杂。他们在道德上更是良莠不齐，有行善仗义的鲁智深，也有偷鸡摸狗的时迁。一百零八条好汉是以“义”的方式聚在一起，实际上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结义兄弟。而八犬士基本出身武士名门，或为侠士之后，属于社会上层。从道德上来看，他们分别代表着“仁义礼智忠信孝悌”的人之八行，属于道德高尚的人。追其宿缘，他们是诸侯里见家伏姬公主的后代，出身高贵，相当于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他们的不同体现在小说的描写中，《水浒传》的开篇“洪太尉误走妖魔”中“一声响亮过处，只见一道黑气，从穴里滚将起来，掀塌了半个殿角。那道黑气，直冲到半天里空中，散作百十道金光，望四面八方去了”；气，裹着挂在脖子上的那串水晶念珠，向天空升起”“八颗珠子放射着灵光，，随风失散在八方”。（第十三回）两者一黑一白，一为魔君出世一为善行化身。
其次，命运的安排存在差异。梁山好汉们或为官府等恶势力所迫，或为义气感召，反上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在梁山聚义后，大败前来围
写的是“从那奇怪的伤口，闪出一团白反，书中的那些好色的好汉往往被斥责为强盗，《八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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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的朝廷官军，又在忠义双全的领袖宋江带领下被朝廷招安，开始为朝廷扫除辽国的边患，平定田虎、王庆、方腊的内乱。好汉们有的战死沙场，有的为朝中奸臣谋害而亡，只有极少数功成身退，得以善终。总体上看，《水浒传》写的是水浒英雄的悲剧。《八犬传》中的犬士虽也是薄命之人，受到各种迫害，但他们秉持正义，因前世之缘联结在一起，在完成复仇等任务后齐聚安房，为里见家攘外安内，享受荣华富贵，最后成仙而去。这是一个结局圆满的故事。
再次，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中，水浒英雄的形象显得丰满生动，鲁智深豪爽、勇猛、粗中有细，林冲正直、勇敢、善于忍耐，李逵粗鲁、率性、憨直无畏，燕青忠诚、机警、多才多艺……因此，金圣叹说书中“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气质，人有其形状，人有其声口”。⑤这些人物的性格随着时间、地点、条件的变化而变化，既有基本一致的特点，又有多面性。比如林冲，他的基本性格是耿直、侠义，为了安稳的生活曾一度委曲求全。在一再被迫害，一再退让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雪夜杀仇，奔赴梁山。齐裕焜认为《水浒传》在人物塑造方面标志着从类型化的典型向个性化的典型的过渡。⑥
而《八犬传》的人物塑造具有概念化的倾向。八犬士的个性基本前后一致，没有变化，他们每人代表了一种道德，因此个性也略有所倾向，如犬冢信乃代表了孝，犬山道节代表了忠，犬江亲兵卫代表了仁，犬村大角代表礼。在情节的发展中他们之间的区别越来越模糊，都将“仁义礼智忠信孝悌”八行集于一身，变成完美的形象。如犬山道节原本对复仇非常执着，他在水陆大战中用箭射死了仇人扇谷定正的儿子朝宁，现八和亲兵卫却用神药将他救活。道节听说后怨恨不已，但在信乃的劝说下考虑到将影响两国的和睦，他的态度马上逆转，从此不再提起这件事。信乃悄悄感叹说：“仁兄善于知过而不惑，
⑦真是君子之风。”虽然道节的确在道德上越来
《八犬传》中的八犬士，是仁义等八个德目的傀
⑧
儡，很难说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
从人物塑造的对比中，可以发现马琴既巧妙地借用了《水浒传》的某些形象，又对他们加以改造，使《八犬传》人物呈现出另一类型的风貌。这种改变首先缘于作者的写作目的。在《八犬传》第九辑卷三十六卷首附言中，马琴指出“本传与彼之用意不同，是以战斗为因，为里见开创十世之荣，有花、有实、有约。而且由于性情仁义之所致，足以尽大团圆之欢。看官虽知本传有模拟《水浒》之处，但多不知作者之用心从一
⑨开始则不同于《水浒》。”也就是说，这是一部以
赞颂理想道德为目标的小说，主人公都是正面形象，他们是完美的“仁义礼智忠信孝悌”道德的化身，因而必须向着理想化的道路前进，最终走向大团圆的结局。
与《水浒传》突出忠义不同，《八犬传》要突出的是仁。因此，水浒英雄的领袖是宋江，犬士的领袖则是犬江亲兵卫仁。小说花了大量篇幅来写亲兵卫的小传，第一百零三回至一百二十二回写他救里见老侯爷及助主君义成两擒素藤的事，第一百三十一回至一百四十九回写他出使京师的事，总共三十九回，占全书的五分之一多。作者把他塑造成一个九岁的神童，却能以仁者之心在擒获叛贼素藤时为其请求免死的处罚，在水陆大战中用神药救活敌我死去的将士。伏姬神女对他亲自指教，里见家的开国之主里见义实对他格外宠爱，主君里见义成对他非常倚重。他在犬士中最小，却引着众犬士齐赴安房。为什么这样写？用作者在小说中引用的孟子的话来回答，就是“君仁则无不仁，君义则无不义”。有了仁义的君主当然会有仁义的武士，颂扬犬士的仁义其实是颂扬君主的仁政。里见在战争中“不以杀伐为功”的仁政思想，为他赢得了民心，在他的领地上“豺狼便都趁着黑夜迁移
⑩去他处”。作品消除了犬士与主君的对立立场，
所以犬士们自觉地奔赴安房，不像水浒英雄们要通过招安才能为朝廷尽忠。
再从小说的劝善惩恶主题出发，《八犬传》主人公是善的代表，他们自然不同于那些扰乱
越完善，但是他的鲜明个性却消失不见了，失去了“人性”，增加了“神性”，不再让人觉得生动、可爱。正如坪内逍遥批评的那样：“马琴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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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界的魔君梁山好汉们。而人之“八行”缺一不可，犬士虽为八人而实为一人，所以他们不像水浒英雄那样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结义兄弟，而是伏姬公主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为了让他们相聚，小说巧妙地设置了点大法师这个人物，他既是佛门子弟，又因是伏姬公主的未婚夫而成为犬士们名义上的父亲，他为里见家寻访八珠，其实是从道德和血缘两方面联系起八犬士。因为是“善”的群体，犬士们一旦相聚就不再分离。他们一起赴安房，一起参加战斗，一起功成身退，成仙而去。不仅如此，他们的子孙后代也继承了犬士的爵位，世代荣华富贵，繁衍昌盛。人物圆满的结局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主题决定的。
由于八犬士是一个理想群体，是道德化身，自然形象比较单纯。理想总是远离现实，完美也总让人难以置信，所以八犬士形象塑造缺乏《水浒传》人物的复杂性、真实性，不可避免地带有同一性，显得脱离实际。另外，中日叙事传统的影响也决定了两部作品人物塑造上复杂与单纯的不同。中国小说的叙事传统比较关注事件的完整性，而并不把人物命运结局作为故事的终结，这样横向叙事的方式压缩了人物的生理时间而丰富了人物的关系，从而在塑造人物时比较适合表现人物复杂性的特征。“日本古代文学史上具代表性的重要物语（小说）作品几乎无一例外地都关注人物的‘生理命运’，都不以‘事’而以‘人’为主轴，都按人物年龄———时间顺序
輥訛輯
来讲述故事”，用的是一种纵向叙事《八犬传》
英雄无性———中国古典文化②孙绍振．中国古典小说：
中的英雄观念（二）．名作欣赏，2010，04，17.
李树果译．南总里见八犬传（一）③[日]曲亭马琴著，．南开大学出版社，1992年10月第一版，302.
李树果译．南总里见八犬传（一）④[日]曲亭马琴著，．南开大学出版社，1992年10月第一版，278.
序三．⑤朱一玄．刘毓忱编《．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水浒传资料汇编，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2．10．213. 福建人民出⑥齐裕焜．王子宽．中国古代小说研究．福州：版社，2005．6．332.
李树果译．南总里见八犬传（四）⑦[日]曲亭马琴著，．南开大学出版社，1992年10月第一版，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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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树果译．南总里见八犬传（四）⑨[日]曲亭马琴著，．南开大学出版社，1992年10月第一版，271.
李树果译．南总里见八犬传（四）⑩[日]曲亭马琴著，．南开大学出版社，1992年10月第一版，438.
人物设定比较谈———与《南总里见八訛輯輥邱岭《．水浒传》犬传》相较．水浒争鸣，第8辑/张虹，刘启方主编．武汉：崇文书局，2006，6，248.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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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设定比较谈———与《南总里见八[4]邱岭《．水浒传》犬传》相较[G]//水浒争鸣，第8辑．武汉：崇文书局，2006.
—中国古典文化英雄无性——[5]孙绍振．中国古典小说：
中的英雄观念（二）[J]．名作欣赏，2010(4):12-21.罗贯中. 水浒传[M]．林峻, 校点．上海：上海古籍[6]施耐庵，出版社，2009.
（四）[7]曲亭马琴. 南总里见八犬传[M]．李树果, 译．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2.
的方式，这种方式简化了人物关系而延伸了人物时间，从而减少事件的发生，人物的形象特征因此也偏向简化，显得单纯。表现在八犬士身上，就出现了概念化的倾向。
注释：
李树果译．南总里见八犬传（一）．南开①[日]曲亭马琴著，
大学出版社，1992年10月第一版，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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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师大福清分校学报2015年1月
ＯｎＧｒｏｕｐＩｍａｇｅｓｉｎＰｅｒｓｏｎａｌｉｚａｔｉｏｎａｎｄＣｏｎｃｅｐｔｕａｌｉｚａｔｉｏｎ——ＣｏｍｐａｒａｔｉｖｅＳｔｕｄｙｏｆ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ｚａｔｉｏｎｂｅｔｗｅｅｎＯｕｔｌａｗｓ—
ｏｆｔｈｅＭａｒｓｈａｎｄＴｈｅＨａｋｋｅｎｄｅｎ
CHEN Shuhua
(MinjiangTeachers College, Fuzhou , Fujian, 350108)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In the creation of characters The Hakkenden reflects imitation and transformation of Outlaws of the Marsh. Comparing the two works, we can find that both the two works create a group of heroes with the legendary, who have the beauty of masculinity, brotherhood of justice, also have the common characteristics of no lewd. However, there are differences in the identity and fate about characterization between the two works, that is, heroes in Outlaws of the Marsh are full of vivid image, but heroes in The Hakkenden show conceptualizations.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Outlaws of the Marsh; The Hakkenden; character, comparison
（责任编辑：林国盛）
）（上接第103页
ＡｎＡｃｔｉｏｎＲｅｓｅａｒｃｈｏｎＣｏｌｌｅｇｅＥｎｇｌｉｓｈＣｌａｓｓｒｏｏｍＴｅａｃｈｉｎｇ
ＢａｓｅｄｏｎＷｅｂ－ｑｕｅｓｔ
SI Xiaorong
(Tourismand Culture College, Yunnan University, Lijian, Yunnan, 674100)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By means of questionnaires, interview and classroom observation, the present stud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ction research, examines College English Teaching based on Web-Quest. The research lasted 16weeks. It is founded that the model can effectively enhance EFL students' classroom interaction, initiative and creativity. In addition, participants involved claim that it can also facilitate their English to some extent.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Web-Quest; action research; classroom interaction
（责任编辑：林国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