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心公园里的离奇事件

  牙医起得很晚,醒来以后他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牙医把手机拿在手里看了看,再次考虑要不要看一看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或者通讯录什么的,以便想办法联系到它的主人。手机是昨晚到过诊所的一个女人忘下的,牙医因为等她而比平时晚回家了一个小时。  但是牙医刚刚把手机翻盖打开,它就没电了。牙医看到一朵盛开的花朵迅速枯萎,然后消失,屏幕上变成了一片空白。牙医看着这个漂亮的手机笑了笑,他把它拿在手里走出卧室。在去卫生间的途中,他把它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公事包,昨晚他就是把它放在包里带回来的,他决定重新把它带回诊所,他想它的主人也许会来寻找它。  在去诊所的途中,牙医像以往一样拐进了黄河路上的一个街心公园,他习惯每天到街心公园里走一走,看看老头老太太晨练,或者下棋。今天由于牙医起得晚,他没有看到庞大的晨练队伍,但是牙医觉得今天的街心公园跟以往有些不同,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全都集中在葡萄架下,面色紧张而又兴奋。  葡萄架会有什么异常呢?牙医一边向葡萄架的方向走一边在心里产生着疑问,他觉得葡萄架那里一直很安静,简单说,是一个人们不太去的地方,因为那是街心公园的一个角落,光线有些暗,而且潮湿。  牙医走到葡萄架下之后才知道,大约四个小时之前,那里刚刚搬走了一具尸体,警察在这个潮湿而阴暗的地方忙活了很长时间,拍照,搜寻证物,最后把尸体抬上车拉走了。  牙医看到葡萄架附近有很多凌乱的脚印,由于昨天夜里下过一场雨,此刻那些脚印杂乱无章地铺陈在湿地上,让牙医直觉警察们并没在葡萄架附近发现什么线索。这个城市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凶杀案件了,生活平静得就像日出日落。  去诊所的路上,牙医买了一份晨报,他看到这则凶杀案被登在一版醒目位置,死者是一名中年男性,在这个城市里开了一家生意红火的餐馆,很多人都去他的餐馆吃过饭,当然牙医也曾经去过,它就开在黄河路上,离街心公园大约有两百米的距离。这个很有生意头脑的男人是被类似砖头的钝物击中头部致死的,现场找到一把精致的弹簧刀,及一管唇膏,还有一个布质的女式包带,这几样东西不是在一个地方发现的,包带在尸体旁边,而另两样东西在大约五六米远的地方,弹簧刀是合着的。  牙医几乎立刻就想象出了昨晚餐馆老板被杀的过程,从现场遗留下来的唇膏和女式包带看,凶手极有可能是一个女人,他们在葡萄架下发生了搏斗,女人手提包的一个带子在搏斗中被撕扯了下来,致使她在逃离现场的途中陆续遗落了唇膏和弹簧刀。  但是牙医立即又发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疑点,凶手为什么没使用弹簧刀而使用了砖头呢?  牙医同时又感到很好奇,餐馆老板是跟什么样的女人在那样的地方见面的呢?开餐馆的男人很有钱,他在这个城市里开了三家连锁店,如果想跟某个女人幽会,他完全可以去一个非常高级的宾馆开房间,或者去一家高级夜总会,牙医这样认为。而那个街心公园很简陋,或者也可以说它有些脏乱,尤其是葡萄架那里还很潮湿阴暗,即使是白天人们也不太喜欢到那里去。牙医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意识到这将是一个有些棘手的案件。  跟牙医的猜测相仿,警方没在现场发现其它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当然是因为昨晚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它毁灭了一切有可能留下来的凶手的痕迹,比如脚印指纹什么的。他们推测他死于昨天晚上九点左右,为了迅速破案,警察希望市民提供线索,特别希望目击者提供凶手相貌,以便画出肖像进行通缉。   牙医看了一遍晨报之后就迎来了今天第一个病人,一个来做牙齿矫正的中学生。牙医让中学生躺下来,开始检查她的牙齿。牙医觉得昨天晚上的女病人似乎还留了一些气息在诊所里,特别是在病床上,她的气息特别。由于接触病人太多,牙医的嗅觉很灵敏。  当然,也许因为昨天晚上的女病人很美丽。牙医同多数男人一样,从不掩饰对美丽异性的欣赏。女病人是来补牙的,牙医发现她的牙齿很坚固,也许正是因为坚固,所以其中一颗门牙在遭遇外力之后断成两截,而牙床却完好无损。女人的神色有着一种波澜不惊的忧伤,牙医注意到她的脖颈上有几道伤痕,它们跟她白皙的皮肤很不吻合。如果没有那几道伤痕,牙医认为女人的脖子非常美丽,很完美。  女人的忧伤触动了牙医,他在给她处理创口的时候格外小心,尽量避免弄痛她。但是牙医知道女人一定很疼,她额角处布满了细密的汗粒,牙医小心地询问女人是否需要打上一针麻醉剂,女人摇头拒绝了。   清理完创口之后,牙医征求了一下女人的意见,暂时给她补上了半颗塑料牙齿,让女人一周后再来,他会利用一周时间精心制作半颗烤瓷的牙齿。  牙医仔细地用模具给女人制作了半颗塑料牙齿。在给女人补牙的过程中,牙医一直有一种冲动,他想脱下塑胶手套摸一摸女人的脖颈。女人胸部也很美,她穿了一件黑色毛衣,腰收得很玲珑,同时恰到好处地突出了胸。牙医时时能感到自己的胳膊触碰了女人的胸,他近在咫尺看着女人的脸。女人对他的触碰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她睁着眼睛,眼神似乎掠过了牙医的头,看向诊所白色的天花板,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只是那么空洞地停着。  女人跟别的病人不同,灼亮的灯光亮起在脸上方之后,所有病人都会产生一种恐惧感,当牙医把钻头和探照镜伸进病人嘴里的时候,他们会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而女人的眼睛自始至终是睁着的,似乎她的注意力根本没有集中在牙齿上,而在别的什么东西上。  牙医很顺利地为女人安装好了牙齿,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以往牙医的诊所黄昏之后就没有病人登门了,他只是习惯晚上在诊所里一个人坐一坐,看看外面的大街。  女人走后牙医发现了那个手机,它躺在沙发的一个角落里。女人进来之后把外衣和包放在沙发上,牙医猜测手机是从女人包里掉出来的,女人走得很急,她用纸杯漱了漱口,就拿起外衣和包匆匆走出了诊所。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牙医一直在等着手机响。他认为女人发觉手机丢失之后应该拨打号码跟拣到它的人联系,但是手机一直静静地躺在牙医的办公桌上,有那么一阵子牙医以为它是关着的,为此他拿起它看了好几次,直到对它的响动不再抱有希望了,才把它放进包里离开诊所。  牙医离开诊所的时候,天气越发变得有些阴沉了,由于时间很晚了,加上天气越来越阴沉的缘故,黄河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偶尔有些车辆亮着灯匆匆驶过。牙医经过街心公园的时候,公园里静悄悄的。  半夜里,牙医听到窗外响起了一些声音,是雨落到水泥地上发出的响声。牙医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由于下意识地等着它发出响动,牙医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在朦胧的睡眠中牙医甚至做了一个梦,他梦见那个女人,她忧郁的眼神穿透了他的视线。早晨醒来以后牙医感到很奇怪,光顾过诊所的女人很多,但牙医大多只对她们的牙齿记忆深刻,梦里见到病人还是第一次,牙医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中学生已经离开了病床,她站在镜子前面审视自己的牙齿,牙医摘下手套认真地洗了洗手,告诉女孩要定期来,然后坐到桌子前面继续看那张晨报。牙医依然感觉到餐馆老板的死亡很离奇。  这是一个比较清闲的白天,除了上午来过的中学生之外,诊所里没有接待过别的病人。中午的时候牙医去诊所旁边的饺子馆吃午饭,听到客人们在议论凶杀案,他们做了种种猜测,牙医注意到他们神色兴奋眼神诡异。这是一个缺少新闻的城市,牙医想。  牙医的耳朵无可奈何地捕捉着食客们的种种猜测,同时一直注意着包里的手机。有那么几个时候牙医忘了手机已经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了。他在吃饭的过程当中不停抬起头用眼神在大厅里逡巡,他知道自己在下意识地寻找昨晚那个匆匆离去的女人。这些下意识的反常举动都使牙医感到好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一个陌生女人念念不忘。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牙医陷入了莫名的焦躁之中。黄昏的时候,牙医锁了诊所的门,包里装着女人落下的手机,沿着黄河路走向了街心公园,径直走到了葡萄架下。牙医发现街心公园里没什么人,死亡的阴影大概要暂时笼罩这个小公园一段时间。牙医坐到了葡萄架下一张水泥椅子上,椅子长时间没有人坐,上面积了很多灰尘,被昨晚的雨水淋了,此刻呈现出一道一道的沟壑。  牙医没有丝毫犹豫地坐在了那些沟壑上面,椅子有些凉,牙医不禁地打了一个哆嗦。这个时候的季节是春天,牙医觉得他不应该打哆嗦,也许是面前的凶杀现场令他感到有些不安。  牙医看着警察们留下的凌乱脚印,想象着餐馆老板被杀死在面前的场景,觉得从胃里涌上一些想要呕吐的欲望。他直起身来用手摁住胃部,同时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压制了一下呕吐感。再睁开眼的时候,牙医发现了泥地上的一处异常,在一个陷下去的脚印旁边,牙医看见了一个白色物体,它看起来跟泥里的小石子或沙粒没有什么不同,但职业敏感还是使牙医断定它不是一粒小石子或者沙粒,而应该是牙齿。  牙医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跨过去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拨开松软了的泥土。牙医看见果然是半颗牙齿躺在泥地上。  接下来的事情是,牙医站起身来看了看周围,周围依然没有人,天气又有些阴沉了,似乎又有一场雨将在今夜降临这个街心公园。牙医看了看周围,确信他不在任何人的视线里,才重新蹲下身子迅速拣起那半颗牙齿,小心地从包里找到一张纸包了起来。  牙医从街心公园走出去之后,没有按照原来的打算,继续沿着黄河路走到他所居住的生活小区,而是返回了诊所。  回到诊所后牙医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确认那半颗牙齿是从昨晚女人嘴里断裂下来的。要确认这一点并不难,牙医留有女人那半颗牙齿的模具,他打算给女人好好做半颗烤瓷的牙齿。牙医并不十分清楚他为什么急于确认那半颗牙齿,也许是巧合(有人丢了半颗牙齿,而他又马上拣到了半颗牙齿)促使他这么干,也许是因为他一直记得女人脖颈上的伤痕,女人忧郁的眼神,还有,女人昨晚到达诊所的时间,它们似乎都跟晨报上所描述的那场凶杀吻合。  牙医并没因此怀疑警察的办案能力,那半颗牙齿静静地躺在泥地里,跟一粒平常的小石子或小沙粒没有任何不同,除非专业熟练的牙医,否则一般人很难将它分辨出来。  牙医坐在技工室里对着那半颗牙齿发呆,他不清楚女人昨晚到葡萄架下做什么,她跟死去的餐馆老板之间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会有关系吗?由于一些牙医不知道的原因,她拣起附近的一块砖头杀了他?牙医注意到搭建葡萄架的柱子是用砖头垒成的,它们错综复杂地把柱子搭建出了很多镂空的图案。由于时间过于久远,那些漂亮的图案开始松动和变形,有些砖头从柱子上掉落下来,凌乱地躺在葡萄架下的泥地上。  对凶杀可能性的猜测令牙医感到很疲倦,他不是警察,不知道该如何条理清楚地进行分析。他想他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女人再次出现,她答应过些日子(牙医让她一周后的今天再来)来补上那半颗牙齿。  有一件事情令牙医感到很头疼,他不能忽视警察的存在。那么,该向警察提供他所掌握的这个女人的一切吗?这个问题非常严重地搅乱了他的思维,平心而论他在感情上是偏向于女人的,她忧郁的眼神和带有伤痕的美丽脖颈都让他产生一种固执的偏向心理。  最后牙医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向警察提供了女人的相貌,但是他没有提到那半颗牙齿及手机,还有女人来过诊所的事情。他说他当时看见这个女人独自在街心公园附近的黄河路上行走,仅此而已。但事实上牙医已经相信女人就是凶手了,她在跟死者搏斗的时候被撕扯掉了包带,她拿的是一个布质的手提包,或许它不仅仅被扯掉了带子,还受到了更为严重的破坏,否则它不会陆续遗落一些物件,包括把手机落在了诊所的沙发上。  女人的画像飞快地被登在晨报上,牙医坐在诊所里仔细地看那张晨报,他从心里由衷地为警察的画技感到钦佩,他们画得非常传神,牙医觉得那简直就是女人的照片。画像旁边是一则公告,警察悬赏十万块钱奖励见到这名女人并尽快提供线索的市民。  接下来的几天里牙医失去了睡眠。第三天牙医去手机城买了一个充电器,跟女人的手机型号相同。牙医为女人的手机充上了电,然后打开了它,用它拨打了自己的手机。牙医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不是本市的,牙医看出那是另外一个城市的号码,它离牙医居住的城市大约有五百公里远。  牙医费了好长时间才弄懂了手机的功能,并从话机设置里找到了“本机号码”,牙医打开这项功能,看到屏幕上出现了刚才的手机号码及一个陌生的名字:杨雪。牙医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觉得心尖上掠过了一丝疼痛。这个名叫杨雪的女人,她的画像此刻已经出现在这个城市的晨报上,她在五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吗?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牙医想到了她忧郁的眼神,他突然强烈地希望女人几天后不要光顾他的诊所。  牙医是在吃完晚饭后研究了手机的,他疲倦地把后背靠在沙发上。这个时候,电视机正在播报本市晚间新闻,牙医吃惊地听到了关于凶杀案的报道,记者说四天前发生在黄河路街心公园的凶杀案已经告破,凶手一男一女,他们昨天晚上故伎重演,女的在另一条偏僻小路上跟她刚认识不久的网友约会,男的则在适当的时候横空现身进行敲诈。以往他们用这种方法屡屡得手,但是四天前在黄河路的街心公园他们遭到了强烈反抗,在搏斗的过程中,男的从地上拣起了一块砖头,在混乱中拍向了死者的头部。这一对男女近来运气有些欠佳,昨天晚上他们再次遭到了反抗,这次女的处心积虑泡到的网友练过跆拳道,他们轻而易举就被制服了。  报道没提到弹簧刀、唇膏以及包带,由于凶手杀死餐馆老板的证据非常确凿(警察提取了沾在凶手衣服上的血迹,化验结果跟死者的完全吻合,非常符合破案初衷),警察们似乎忽略了它们的存在,而把它们当成了跟案件完全无关的东西,像葡萄架周围散落着的破袜子、矿泉水瓶等。牙医认为警察的忽略并不是不可原谅,葡萄架周围的确有些脏乱,街心公园在卫生管理方面不是那么到位。当然,也许那些物件的存在并不像牙医想象的那么复杂,它们属于女凶手所有,她在警察局已经承认了,它们跟来过诊所的女人毫无关系,这种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  但是牙医却无法说服自己的思维跟警察的思维达到吻合。他觉得很好笑,一个开了三家餐馆的老板,他会选择一个阴暗潮湿的街心公园跟陌生网友约会?一整个晚上牙医的意识里都晃动着弹簧刀、牙齿、唇膏、手机,还有那条要命的提包带子。他甚至在睡梦里再次见到了名叫杨雪的女人,这次他直截了当地梦见她手里举着遗落在现场的弹簧刀。  牙医从睡梦里醒来之后清楚地意识到,他固执地认为那把弹簧刀和那管唇膏是属于来过诊所的名叫杨雪的女人的。  接下来牙医做了一件事情,他查看了杨雪的手机号码簿。这几天他一直期待着杨雪的手机发出响动,但是杨雪本人及其他人都没有打过这个手机,这使牙医觉得他的运气不是很好。最后他不得不随意拨打了杨雪手机号码簿里的一个电话,牙医自称是杨雪的朋友,杨雪把手机忘到他这里了,他不知道她别的电话,所以无法联系到她,请对方代为转告。  结束通话之前牙医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街心公园里死了个人。牙医的最后这句话听起来跟前面他们所交谈的内容没有任何联系,这使对方,杨雪的一个朋友感到很奇怪,他问牙医,你说什么?  牙医重复了一遍,街心公园里死了个人,凶手已经抓着了。之后牙医就开始了等待。但是杨雪一直没有来电话。这似乎在牙医的预测之中。不过牙医还是有一点点期待,这期待像小动物在他的心里蠢蠢欲动。牙医开始计算日子,再过两天杨雪就该来复诊了,尽管牙医不确定她最终是否会来,牙医还是给她制作好了半颗精致的烤瓷牙齿  第七天,牙医起得很早,他从早晨一直等到黄昏,又一直等到晚上。起初牙医还有一点点信心,后来,牙医感觉到这种等待产生了一种旷日持久的痛苦。到最后牙医感到自己有些撑不住了,他甚至开始疑惑,到底有没有那样一个女人来过他的诊所。牙医精神深处那根弦一直绷到了晚上九点,他看到玻璃门轻轻被推动了,杨雪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牙医设想了很多场面,但真正的情况是,他们谁都没有立即提到手机及凶杀案,牙医用眼神示意杨雪躺到病床上,他娴熟地开始戴手套,调整灯光。牙医很快就为杨雪补上了牙齿。在这个过程中,牙医发现杨雪脖颈上的伤痕已经消失了。他们不见面有七天了,七天时间是可以消失一些东西的,牙医想。  杨雪站在水池边漱口的时候,牙医看了看她的手提包,当然那是一个崭新的手提包,布质的,很漂亮。   接下来他们完成了他们医患关系中的最后一道程序,杨雪交给了牙医足够的钱,牙医礼貌地询问了杨雪是否需要发票。然后,看起来杨雪就应该离开了,牙医知道她很可能会坐四十分钟之后的一班火车离开这个城市。没有时间了,牙医想。他把手机从包里取出来还给杨雪说,那个人死了。  杨雪接过手机时微微笑了笑,牙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开始急切起来,他所设想的那些场面都还没有发生,现在他急切地想让它们发生,为此,在这之前的两天里牙医到餐馆里吃过几次饭,并如愿以偿地了解到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牙医说,是你约他到葡萄架下的,是吗?  女人没有答话,她轻轻擦拭了一下手机,然后把它放到包里。  你想杀他,是吗?牙医继续问女人,你准备了弹簧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想干的事情没有发生,或许他早有防备或许你临时改变了主意。你们只是经过了一番搏斗,在搏斗中你的牙齿被磕破,手袋带子被扯断,因此沿路落下了几件东西。你离开了,而他呢,在还没有离开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一对专门以敲诈为业的男女,他们来到葡萄架附近,并且把死者当成了网上泡到的网友,他们那天晚上的敲诈对象。而事实上那个网友在那天晚上并没有出现,或许由于天气不太好的缘故,他打消了去那个街心公园会见网友的打算。所以,这是一场离奇的巧合的死亡事件。你不是凶手,但你是想杀他的!为什么?  牙医加重了语气。他注意到名叫杨雪的女人定定地看了他很久,在这长久的注视中,牙医感到自己心里的某些东西正在慢慢溃败,他听到他的声音非常沮丧,像一群失去方向感的蝴蝶,在黑暗的空气里乱纷纷地舞蹈。他告诉名叫杨雪的女人,在这之前的两天里,他去死者的餐馆吃过三次饭,他跟其中一个服务员聊得很投机。  几年之前那家餐馆有过一个名叫杨雪的服务员,是你吗?牙医问。  名叫杨雪的女人没有回答牙医的任何问题,她在离开之前认真地看了看牙医桌子上放着的那张晨报,对着自己的画像满意地笑了笑,

  牙医起得很晚,醒来以后他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牙医把手机拿在手里看了看,再次考虑要不要看一看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或者通讯录什么的,以便想办法联系到它的主人。手机是昨晚到过诊所的一个女人忘下的,牙医因为等她而比平时晚回家了一个小时。  但是牙医刚刚把手机翻盖打开,它就没电了。牙医看到一朵盛开的花朵迅速枯萎,然后消失,屏幕上变成了一片空白。牙医看着这个漂亮的手机笑了笑,他把它拿在手里走出卧室。在去卫生间的途中,他把它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公事包,昨晚他就是把它放在包里带回来的,他决定重新把它带回诊所,他想它的主人也许会来寻找它。  在去诊所的途中,牙医像以往一样拐进了黄河路上的一个街心公园,他习惯每天到街心公园里走一走,看看老头老太太晨练,或者下棋。今天由于牙医起得晚,他没有看到庞大的晨练队伍,但是牙医觉得今天的街心公园跟以往有些不同,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全都集中在葡萄架下,面色紧张而又兴奋。  葡萄架会有什么异常呢?牙医一边向葡萄架的方向走一边在心里产生着疑问,他觉得葡萄架那里一直很安静,简单说,是一个人们不太去的地方,因为那是街心公园的一个角落,光线有些暗,而且潮湿。  牙医走到葡萄架下之后才知道,大约四个小时之前,那里刚刚搬走了一具尸体,警察在这个潮湿而阴暗的地方忙活了很长时间,拍照,搜寻证物,最后把尸体抬上车拉走了。  牙医看到葡萄架附近有很多凌乱的脚印,由于昨天夜里下过一场雨,此刻那些脚印杂乱无章地铺陈在湿地上,让牙医直觉警察们并没在葡萄架附近发现什么线索。这个城市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凶杀案件了,生活平静得就像日出日落。  去诊所的路上,牙医买了一份晨报,他看到这则凶杀案被登在一版醒目位置,死者是一名中年男性,在这个城市里开了一家生意红火的餐馆,很多人都去他的餐馆吃过饭,当然牙医也曾经去过,它就开在黄河路上,离街心公园大约有两百米的距离。这个很有生意头脑的男人是被类似砖头的钝物击中头部致死的,现场找到一把精致的弹簧刀,及一管唇膏,还有一个布质的女式包带,这几样东西不是在一个地方发现的,包带在尸体旁边,而另两样东西在大约五六米远的地方,弹簧刀是合着的。  牙医几乎立刻就想象出了昨晚餐馆老板被杀的过程,从现场遗留下来的唇膏和女式包带看,凶手极有可能是一个女人,他们在葡萄架下发生了搏斗,女人手提包的一个带子在搏斗中被撕扯了下来,致使她在逃离现场的途中陆续遗落了唇膏和弹簧刀。  但是牙医立即又发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疑点,凶手为什么没使用弹簧刀而使用了砖头呢?  牙医同时又感到很好奇,餐馆老板是跟什么样的女人在那样的地方见面的呢?开餐馆的男人很有钱,他在这个城市里开了三家连锁店,如果想跟某个女人幽会,他完全可以去一个非常高级的宾馆开房间,或者去一家高级夜总会,牙医这样认为。而那个街心公园很简陋,或者也可以说它有些脏乱,尤其是葡萄架那里还很潮湿阴暗,即使是白天人们也不太喜欢到那里去。牙医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意识到这将是一个有些棘手的案件。  跟牙医的猜测相仿,警方没在现场发现其它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当然是因为昨晚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它毁灭了一切有可能留下来的凶手的痕迹,比如脚印指纹什么的。他们推测他死于昨天晚上九点左右,为了迅速破案,警察希望市民提供线索,特别希望目击者提供凶手相貌,以便画出肖像进行通缉。   牙医看了一遍晨报之后就迎来了今天第一个病人,一个来做牙齿矫正的中学生。牙医让中学生躺下来,开始检查她的牙齿。牙医觉得昨天晚上的女病人似乎还留了一些气息在诊所里,特别是在病床上,她的气息特别。由于接触病人太多,牙医的嗅觉很灵敏。  当然,也许因为昨天晚上的女病人很美丽。牙医同多数男人一样,从不掩饰对美丽异性的欣赏。女病人是来补牙的,牙医发现她的牙齿很坚固,也许正是因为坚固,所以其中一颗门牙在遭遇外力之后断成两截,而牙床却完好无损。女人的神色有着一种波澜不惊的忧伤,牙医注意到她的脖颈上有几道伤痕,它们跟她白皙的皮肤很不吻合。如果没有那几道伤痕,牙医认为女人的脖子非常美丽,很完美。  女人的忧伤触动了牙医,他在给她处理创口的时候格外小心,尽量避免弄痛她。但是牙医知道女人一定很疼,她额角处布满了细密的汗粒,牙医小心地询问女人是否需要打上一针麻醉剂,女人摇头拒绝了。   清理完创口之后,牙医征求了一下女人的意见,暂时给她补上了半颗塑料牙齿,让女人一周后再来,他会利用一周时间精心制作半颗烤瓷的牙齿。  牙医仔细地用模具给女人制作了半颗塑料牙齿。在给女人补牙的过程中,牙医一直有一种冲动,他想脱下塑胶手套摸一摸女人的脖颈。女人胸部也很美,她穿了一件黑色毛衣,腰收得很玲珑,同时恰到好处地突出了胸。牙医时时能感到自己的胳膊触碰了女人的胸,他近在咫尺看着女人的脸。女人对他的触碰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她睁着眼睛,眼神似乎掠过了牙医的头,看向诊所白色的天花板,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只是那么空洞地停着。  女人跟别的病人不同,灼亮的灯光亮起在脸上方之后,所有病人都会产生一种恐惧感,当牙医把钻头和探照镜伸进病人嘴里的时候,他们会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而女人的眼睛自始至终是睁着的,似乎她的注意力根本没有集中在牙齿上,而在别的什么东西上。  牙医很顺利地为女人安装好了牙齿,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以往牙医的诊所黄昏之后就没有病人登门了,他只是习惯晚上在诊所里一个人坐一坐,看看外面的大街。  女人走后牙医发现了那个手机,它躺在沙发的一个角落里。女人进来之后把外衣和包放在沙发上,牙医猜测手机是从女人包里掉出来的,女人走得很急,她用纸杯漱了漱口,就拿起外衣和包匆匆走出了诊所。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牙医一直在等着手机响。他认为女人发觉手机丢失之后应该拨打号码跟拣到它的人联系,但是手机一直静静地躺在牙医的办公桌上,有那么一阵子牙医以为它是关着的,为此他拿起它看了好几次,直到对它的响动不再抱有希望了,才把它放进包里离开诊所。  牙医离开诊所的时候,天气越发变得有些阴沉了,由于时间很晚了,加上天气越来越阴沉的缘故,黄河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偶尔有些车辆亮着灯匆匆驶过。牙医经过街心公园的时候,公园里静悄悄的。  半夜里,牙医听到窗外响起了一些声音,是雨落到水泥地上发出的响声。牙医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由于下意识地等着它发出响动,牙医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在朦胧的睡眠中牙医甚至做了一个梦,他梦见那个女人,她忧郁的眼神穿透了他的视线。早晨醒来以后牙医感到很奇怪,光顾过诊所的女人很多,但牙医大多只对她们的牙齿记忆深刻,梦里见到病人还是第一次,牙医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中学生已经离开了病床,她站在镜子前面审视自己的牙齿,牙医摘下手套认真地洗了洗手,告诉女孩要定期来,然后坐到桌子前面继续看那张晨报。牙医依然感觉到餐馆老板的死亡很离奇。  这是一个比较清闲的白天,除了上午来过的中学生之外,诊所里没有接待过别的病人。中午的时候牙医去诊所旁边的饺子馆吃午饭,听到客人们在议论凶杀案,他们做了种种猜测,牙医注意到他们神色兴奋眼神诡异。这是一个缺少新闻的城市,牙医想。  牙医的耳朵无可奈何地捕捉着食客们的种种猜测,同时一直注意着包里的手机。有那么几个时候牙医忘了手机已经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了。他在吃饭的过程当中不停抬起头用眼神在大厅里逡巡,他知道自己在下意识地寻找昨晚那个匆匆离去的女人。这些下意识的反常举动都使牙医感到好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一个陌生女人念念不忘。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牙医陷入了莫名的焦躁之中。黄昏的时候,牙医锁了诊所的门,包里装着女人落下的手机,沿着黄河路走向了街心公园,径直走到了葡萄架下。牙医发现街心公园里没什么人,死亡的阴影大概要暂时笼罩这个小公园一段时间。牙医坐到了葡萄架下一张水泥椅子上,椅子长时间没有人坐,上面积了很多灰尘,被昨晚的雨水淋了,此刻呈现出一道一道的沟壑。  牙医没有丝毫犹豫地坐在了那些沟壑上面,椅子有些凉,牙医不禁地打了一个哆嗦。这个时候的季节是春天,牙医觉得他不应该打哆嗦,也许是面前的凶杀现场令他感到有些不安。  牙医看着警察们留下的凌乱脚印,想象着餐馆老板被杀死在面前的场景,觉得从胃里涌上一些想要呕吐的欲望。他直起身来用手摁住胃部,同时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压制了一下呕吐感。再睁开眼的时候,牙医发现了泥地上的一处异常,在一个陷下去的脚印旁边,牙医看见了一个白色物体,它看起来跟泥里的小石子或沙粒没有什么不同,但职业敏感还是使牙医断定它不是一粒小石子或者沙粒,而应该是牙齿。  牙医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跨过去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拨开松软了的泥土。牙医看见果然是半颗牙齿躺在泥地上。  接下来的事情是,牙医站起身来看了看周围,周围依然没有人,天气又有些阴沉了,似乎又有一场雨将在今夜降临这个街心公园。牙医看了看周围,确信他不在任何人的视线里,才重新蹲下身子迅速拣起那半颗牙齿,小心地从包里找到一张纸包了起来。  牙医从街心公园走出去之后,没有按照原来的打算,继续沿着黄河路走到他所居住的生活小区,而是返回了诊所。  回到诊所后牙医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确认那半颗牙齿是从昨晚女人嘴里断裂下来的。要确认这一点并不难,牙医留有女人那半颗牙齿的模具,他打算给女人好好做半颗烤瓷的牙齿。牙医并不十分清楚他为什么急于确认那半颗牙齿,也许是巧合(有人丢了半颗牙齿,而他又马上拣到了半颗牙齿)促使他这么干,也许是因为他一直记得女人脖颈上的伤痕,女人忧郁的眼神,还有,女人昨晚到达诊所的时间,它们似乎都跟晨报上所描述的那场凶杀吻合。  牙医并没因此怀疑警察的办案能力,那半颗牙齿静静地躺在泥地里,跟一粒平常的小石子或小沙粒没有任何不同,除非专业熟练的牙医,否则一般人很难将它分辨出来。  牙医坐在技工室里对着那半颗牙齿发呆,他不清楚女人昨晚到葡萄架下做什么,她跟死去的餐馆老板之间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会有关系吗?由于一些牙医不知道的原因,她拣起附近的一块砖头杀了他?牙医注意到搭建葡萄架的柱子是用砖头垒成的,它们错综复杂地把柱子搭建出了很多镂空的图案。由于时间过于久远,那些漂亮的图案开始松动和变形,有些砖头从柱子上掉落下来,凌乱地躺在葡萄架下的泥地上。  对凶杀可能性的猜测令牙医感到很疲倦,他不是警察,不知道该如何条理清楚地进行分析。他想他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女人再次出现,她答应过些日子(牙医让她一周后的今天再来)来补上那半颗牙齿。  有一件事情令牙医感到很头疼,他不能忽视警察的存在。那么,该向警察提供他所掌握的这个女人的一切吗?这个问题非常严重地搅乱了他的思维,平心而论他在感情上是偏向于女人的,她忧郁的眼神和带有伤痕的美丽脖颈都让他产生一种固执的偏向心理。  最后牙医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向警察提供了女人的相貌,但是他没有提到那半颗牙齿及手机,还有女人来过诊所的事情。他说他当时看见这个女人独自在街心公园附近的黄河路上行走,仅此而已。但事实上牙医已经相信女人就是凶手了,她在跟死者搏斗的时候被撕扯掉了包带,她拿的是一个布质的手提包,或许它不仅仅被扯掉了带子,还受到了更为严重的破坏,否则它不会陆续遗落一些物件,包括把手机落在了诊所的沙发上。  女人的画像飞快地被登在晨报上,牙医坐在诊所里仔细地看那张晨报,他从心里由衷地为警察的画技感到钦佩,他们画得非常传神,牙医觉得那简直就是女人的照片。画像旁边是一则公告,警察悬赏十万块钱奖励见到这名女人并尽快提供线索的市民。  接下来的几天里牙医失去了睡眠。第三天牙医去手机城买了一个充电器,跟女人的手机型号相同。牙医为女人的手机充上了电,然后打开了它,用它拨打了自己的手机。牙医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不是本市的,牙医看出那是另外一个城市的号码,它离牙医居住的城市大约有五百公里远。  牙医费了好长时间才弄懂了手机的功能,并从话机设置里找到了“本机号码”,牙医打开这项功能,看到屏幕上出现了刚才的手机号码及一个陌生的名字:杨雪。牙医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觉得心尖上掠过了一丝疼痛。这个名叫杨雪的女人,她的画像此刻已经出现在这个城市的晨报上,她在五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吗?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牙医想到了她忧郁的眼神,他突然强烈地希望女人几天后不要光顾他的诊所。  牙医是在吃完晚饭后研究了手机的,他疲倦地把后背靠在沙发上。这个时候,电视机正在播报本市晚间新闻,牙医吃惊地听到了关于凶杀案的报道,记者说四天前发生在黄河路街心公园的凶杀案已经告破,凶手一男一女,他们昨天晚上故伎重演,女的在另一条偏僻小路上跟她刚认识不久的网友约会,男的则在适当的时候横空现身进行敲诈。以往他们用这种方法屡屡得手,但是四天前在黄河路的街心公园他们遭到了强烈反抗,在搏斗的过程中,男的从地上拣起了一块砖头,在混乱中拍向了死者的头部。这一对男女近来运气有些欠佳,昨天晚上他们再次遭到了反抗,这次女的处心积虑泡到的网友练过跆拳道,他们轻而易举就被制服了。  报道没提到弹簧刀、唇膏以及包带,由于凶手杀死餐馆老板的证据非常确凿(警察提取了沾在凶手衣服上的血迹,化验结果跟死者的完全吻合,非常符合破案初衷),警察们似乎忽略了它们的存在,而把它们当成了跟案件完全无关的东西,像葡萄架周围散落着的破袜子、矿泉水瓶等。牙医认为警察的忽略并不是不可原谅,葡萄架周围的确有些脏乱,街心公园在卫生管理方面不是那么到位。当然,也许那些物件的存在并不像牙医想象的那么复杂,它们属于女凶手所有,她在警察局已经承认了,它们跟来过诊所的女人毫无关系,这种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  但是牙医却无法说服自己的思维跟警察的思维达到吻合。他觉得很好笑,一个开了三家餐馆的老板,他会选择一个阴暗潮湿的街心公园跟陌生网友约会?一整个晚上牙医的意识里都晃动着弹簧刀、牙齿、唇膏、手机,还有那条要命的提包带子。他甚至在睡梦里再次见到了名叫杨雪的女人,这次他直截了当地梦见她手里举着遗落在现场的弹簧刀。  牙医从睡梦里醒来之后清楚地意识到,他固执地认为那把弹簧刀和那管唇膏是属于来过诊所的名叫杨雪的女人的。  接下来牙医做了一件事情,他查看了杨雪的手机号码簿。这几天他一直期待着杨雪的手机发出响动,但是杨雪本人及其他人都没有打过这个手机,这使牙医觉得他的运气不是很好。最后他不得不随意拨打了杨雪手机号码簿里的一个电话,牙医自称是杨雪的朋友,杨雪把手机忘到他这里了,他不知道她别的电话,所以无法联系到她,请对方代为转告。  结束通话之前牙医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街心公园里死了个人。牙医的最后这句话听起来跟前面他们所交谈的内容没有任何联系,这使对方,杨雪的一个朋友感到很奇怪,他问牙医,你说什么?  牙医重复了一遍,街心公园里死了个人,凶手已经抓着了。之后牙医就开始了等待。但是杨雪一直没有来电话。这似乎在牙医的预测之中。不过牙医还是有一点点期待,这期待像小动物在他的心里蠢蠢欲动。牙医开始计算日子,再过两天杨雪就该来复诊了,尽管牙医不确定她最终是否会来,牙医还是给她制作好了半颗精致的烤瓷牙齿  第七天,牙医起得很早,他从早晨一直等到黄昏,又一直等到晚上。起初牙医还有一点点信心,后来,牙医感觉到这种等待产生了一种旷日持久的痛苦。到最后牙医感到自己有些撑不住了,他甚至开始疑惑,到底有没有那样一个女人来过他的诊所。牙医精神深处那根弦一直绷到了晚上九点,他看到玻璃门轻轻被推动了,杨雪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牙医设想了很多场面,但真正的情况是,他们谁都没有立即提到手机及凶杀案,牙医用眼神示意杨雪躺到病床上,他娴熟地开始戴手套,调整灯光。牙医很快就为杨雪补上了牙齿。在这个过程中,牙医发现杨雪脖颈上的伤痕已经消失了。他们不见面有七天了,七天时间是可以消失一些东西的,牙医想。  杨雪站在水池边漱口的时候,牙医看了看她的手提包,当然那是一个崭新的手提包,布质的,很漂亮。   接下来他们完成了他们医患关系中的最后一道程序,杨雪交给了牙医足够的钱,牙医礼貌地询问了杨雪是否需要发票。然后,看起来杨雪就应该离开了,牙医知道她很可能会坐四十分钟之后的一班火车离开这个城市。没有时间了,牙医想。他把手机从包里取出来还给杨雪说,那个人死了。  杨雪接过手机时微微笑了笑,牙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开始急切起来,他所设想的那些场面都还没有发生,现在他急切地想让它们发生,为此,在这之前的两天里牙医到餐馆里吃过几次饭,并如愿以偿地了解到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牙医说,是你约他到葡萄架下的,是吗?  女人没有答话,她轻轻擦拭了一下手机,然后把它放到包里。  你想杀他,是吗?牙医继续问女人,你准备了弹簧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想干的事情没有发生,或许他早有防备或许你临时改变了主意。你们只是经过了一番搏斗,在搏斗中你的牙齿被磕破,手袋带子被扯断,因此沿路落下了几件东西。你离开了,而他呢,在还没有离开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一对专门以敲诈为业的男女,他们来到葡萄架附近,并且把死者当成了网上泡到的网友,他们那天晚上的敲诈对象。而事实上那个网友在那天晚上并没有出现,或许由于天气不太好的缘故,他打消了去那个街心公园会见网友的打算。所以,这是一场离奇的巧合的死亡事件。你不是凶手,但你是想杀他的!为什么?  牙医加重了语气。他注意到名叫杨雪的女人定定地看了他很久,在这长久的注视中,牙医感到自己心里的某些东西正在慢慢溃败,他听到他的声音非常沮丧,像一群失去方向感的蝴蝶,在黑暗的空气里乱纷纷地舞蹈。他告诉名叫杨雪的女人,在这之前的两天里,他去死者的餐馆吃过三次饭,他跟其中一个服务员聊得很投机。  几年之前那家餐馆有过一个名叫杨雪的服务员,是你吗?牙医问。  名叫杨雪的女人没有回答牙医的任何问题,她在离开之前认真地看了看牙医桌子上放着的那张晨报,对着自己的画像满意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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