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
贸
易顺差、贸易摩擦、汇率升值、房地产泡沫和海外投资升温，现在的中国总是让人联想起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的日本。当年，日本企业大肆收购美国资产的行为被视为“经济珍珠港”，许多人惊呼“日本要购买美国”。2005年中国启动人民币升值以来，中国海外投资骤然井喷，所涉行业从能源、金融再到汽车，足迹也遍布世界各地，这也让许多人惊呼“中国要购买全世界”。最近，吉利18亿美元购买沃尔沃100%股权的“蛇吞象”案例无疑加剧了人们的这一印象。
但是，无论是跨国并购还是绿地投资（新建投资），海外投资都是机遇和风险并存，都是“惊险的跳跃”。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日本国内的泡沫经济以及银行同企业的“互助关系”助推了日本企业在海外的资本狂欢，泡沫破灭后日本海外投资曾遭遇重大挫折。对于中国来说，海外投资也注定是一场“惊险的跳跃”，而且将比日本当年更为惊险和困难。
比较中国和日本不同的海外投资模式需要考察两国不同的发展模式。虽然同样依靠出口，但战后日本实行的是进口替代政策，即以产业政策保护国内市场，不鼓励利用外资，鼓励自主创新和创立自主品牌，靠生产技术含量高的最终产品参与全球贸易，总体来看是比较封闭的。而中国的发展模式是比较开放的，大胆引进外资，利用劳动力和国内资源等生产要素参与全球贸易，这与全球化背景下跨国公司主导的产业转移有关（也是日本当年并不具备的优势），这意味着中国可以不必通过自主创新，仅仅提供廉价劳动力就可以参与国际分工，就可以拉动经济增长和就业，并积累大量的贸易顺差。
在以技术和品牌为核心的发展模式下，日本从上世纪60年代就开始了伴随着产业升级的海外投资，在上世纪80年代前已将劳动密集型行业基本转移至亚洲四小龙和东盟国家。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又在美国和欧洲进行电子机械和运输设备等先进制造业的对外直接投资，通过在东道国本国生产和销售来代替产品出口，从而扩大市场、规避贸易摩擦。比如，上世纪90年代初时，日本丰田、本田和尼桑就分别在美国和欧洲投资设立了13家汽车公司和八家零部件公司，直到现在这三家汽车公司的海外资产和销售额比重都在60%以上。后来，随着日元开始升值和国内资产泡沫的泛起，日本的海外投资又开始涉足金融、房地产、酒店和媒体等服务业，并主要通过跨国并购的形式，对这几个领域的投资让日本企业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失败。
从日本的海外投资历程可以看出，日本企业在积累了技术和品牌后，随着劳动力成本和资源成本的提高，逐步把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至劳动力成本低的国家，进而为了扩大市场占有率，在主要出口国当地设立新厂进行直接投资，积累了海外投资经验后再进行跨国并购。投资领域从制造业到服务业，可以说是一步一个脚印环环相扣。
同日本循序渐进的海外投资路径相比，中国的海外投资路径有些离经叛道。中国从2000年开始鼓励企业“走出去”，但直到2005年人民币升值才有所起色，并在2008年出现爆发性增长。据中国商务部的统计，中国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从2004年的55亿美元增加到2009年的433亿美元，五年时间增长了约八倍。其中，海外直接投资的主要行业是能源和原材料，主要方式是跨国并购，投资主体是国有企业。
或许正是发展模式的不同，让中国无法走日本式的海外投资之路，因为中国通过利用外资扩大出口的发展模式，虽然积累了大量的外汇收入，但由于技术和品牌的缺乏，产业升级缓慢，许多企业并不具备“走出去”的能力，也缺乏信心，只有那些不差钱的国有企业才有扬帆出海的资本。另外，中国本身就是一个发展潜力巨大的市场，这两年每年吸引外商直接投资约900亿美元，使中国企业也缺乏“走出去”的动力。当然，也有部分中国企业如联想、TCL和吉利等逆风出海，但他们“走出去”的目的是还是为了“引进来”，通过购买技术、品牌和管理经验来服务于中国本土市场。
但是，这种具有中国特色的海外投资模式前景并不乐观，“市场换技术”或者“资金换技术”比日本式的“技术换市场”或“技术换资金”要面临更大的障碍和困难。在缺乏技术和品牌支撑的背景下，中国企业海外投资的高潮还远远没有到来，现在还只是刚刚上路“交学费”的阶段，如果中国不彻底摆脱依靠外资扩大出口、依靠资金买技术的发展模式的话，这个学费可能是个无底洞。
（本文作者崔宇是《华尔街日报》中文网专栏撰稿人。文中所述仅代表他的个人观点。您可以写信至yu.cui#dowjones.com与作者联系。）
崔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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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顺差、贸易摩擦、汇率升值、房地产泡沫和海外投资升温，现在的中国总是让人联想起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的日本。当年，日本企业大肆收购美国资产的行为被视为“经济珍珠港”，许多人惊呼“日本要购买美国”。2005年中国启动人民币升值以来，中国海外投资骤然井喷，所涉行业从能源、金融再到汽车，足迹也遍布世界各地，这也让许多人惊呼“中国要购买全世界”。最近，吉利18亿美元购买沃尔沃100%股权的“蛇吞象”案例无疑加剧了人们的这一印象。
但是，无论是跨国并购还是绿地投资（新建投资），海外投资都是机遇和风险并存，都是“惊险的跳跃”。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日本国内的泡沫经济以及银行同企业的“互助关系”助推了日本企业在海外的资本狂欢，泡沫破灭后日本海外投资曾遭遇重大挫折。对于中国来说，海外投资也注定是一场“惊险的跳跃”，而且将比日本当年更为惊险和困难。
比较中国和日本不同的海外投资模式需要考察两国不同的发展模式。虽然同样依靠出口，但战后日本实行的是进口替代政策，即以产业政策保护国内市场，不鼓励利用外资，鼓励自主创新和创立自主品牌，靠生产技术含量高的最终产品参与全球贸易，总体来看是比较封闭的。而中国的发展模式是比较开放的，大胆引进外资，利用劳动力和国内资源等生产要素参与全球贸易，这与全球化背景下跨国公司主导的产业转移有关（也是日本当年并不具备的优势），这意味着中国可以不必通过自主创新，仅仅提供廉价劳动力就可以参与国际分工，就可以拉动经济增长和就业，并积累大量的贸易顺差。
在以技术和品牌为核心的发展模式下，日本从上世纪60年代就开始了伴随着产业升级的海外投资，在上世纪80年代前已将劳动密集型行业基本转移至亚洲四小龙和东盟国家。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又在美国和欧洲进行电子机械和运输设备等先进制造业的对外直接投资，通过在东道国本国生产和销售来代替产品出口，从而扩大市场、规避贸易摩擦。比如，上世纪90年代初时，日本丰田、本田和尼桑就分别在美国和欧洲投资设立了13家汽车公司和八家零部件公司，直到现在这三家汽车公司的海外资产和销售额比重都在60%以上。后来，随着日元开始升值和国内资产泡沫的泛起，日本的海外投资又开始涉足金融、房地产、酒店和媒体等服务业，并主要通过跨国并购的形式，对这几个领域的投资让日本企业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失败。
从日本的海外投资历程可以看出，日本企业在积累了技术和品牌后，随着劳动力成本和资源成本的提高，逐步把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至劳动力成本低的国家，进而为了扩大市场占有率，在主要出口国当地设立新厂进行直接投资，积累了海外投资经验后再进行跨国并购。投资领域从制造业到服务业，可以说是一步一个脚印环环相扣。
同日本循序渐进的海外投资路径相比，中国的海外投资路径有些离经叛道。中国从2000年开始鼓励企业“走出去”，但直到2005年人民币升值才有所起色，并在2008年出现爆发性增长。据中国商务部的统计，中国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从2004年的55亿美元增加到2009年的433亿美元，五年时间增长了约八倍。其中，海外直接投资的主要行业是能源和原材料，主要方式是跨国并购，投资主体是国有企业。
或许正是发展模式的不同，让中国无法走日本式的海外投资之路，因为中国通过利用外资扩大出口的发展模式，虽然积累了大量的外汇收入，但由于技术和品牌的缺乏，产业升级缓慢，许多企业并不具备“走出去”的能力，也缺乏信心，只有那些不差钱的国有企业才有扬帆出海的资本。另外，中国本身就是一个发展潜力巨大的市场，这两年每年吸引外商直接投资约900亿美元，使中国企业也缺乏“走出去”的动力。当然，也有部分中国企业如联想、TCL和吉利等逆风出海，但他们“走出去”的目的是还是为了“引进来”，通过购买技术、品牌和管理经验来服务于中国本土市场。
但是，这种具有中国特色的海外投资模式前景并不乐观，“市场换技术”或者“资金换技术”比日本式的“技术换市场”或“技术换资金”要面临更大的障碍和困难。在缺乏技术和品牌支撑的背景下，中国企业海外投资的高潮还远远没有到来，现在还只是刚刚上路“交学费”的阶段，如果中国不彻底摆脱依靠外资扩大出口、依靠资金买技术的发展模式的话，这个学费可能是个无底洞。
（本文作者崔宇是《华尔街日报》中文网专栏撰稿人。文中所述仅代表他的个人观点。您可以写信至yu.cui#dowjones.com与作者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