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 騷（節選）
《離騷》是《楚辭》中最長的一首，共三百七十三句。本文節選了《離騷》的前一部分。對於“離騷”的解釋，歷來衆說紛紜，其中以漢代班固的解釋較爲通行。班固說：“離，猶遭也；騷，憂也。明己遭憂作辭也。”（《離騷贊序》）依其說，“離騷”就是遭受憂愁的意思。離，通“罹”，遭。騷，憂。
帝高陽之苗裔兮[1]，朕皇考曰伯庸[2]。攝提貞于孟陬兮[3]，惟庚寅吾以降[4]。皇覽揆余初度兮[5]，肇錫余以嘉名[6]。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7]。
[1]高陽：古帝顓頊（zhuān xū）的稱號。苗裔：後代子孫。裔：衣服的邊緣。按，據《史記·楚世家》載，楚之先祖出自帝顓頊高陽，事周成王，封於楚。傳至楚武王，生子瑕，受封於屈，遂以屈爲氏。屈原即其後代，所以屈原說自己是顓頊的子孫。
[2]朕：我。按，先秦之人不論上下皆可自稱朕，自秦始皇起朕始專用爲皇帝自稱。皇考：對亡父的尊稱，亦稱顯考。皇：大，顯。伯庸：屈原父親的字。
[3]攝提：太歲年名“攝提格”的簡稱，寅年的別名。按，古代天文學家把黃道附近的一周天分爲十二等分，並由東向西分別用子丑寅卯等十二支與之相配。古人設想有一太歲星由東向西運行，十二年運行一周天；太歲運行到寅位，稱之爲攝提格。貞：正當。孟陬（zōu）：指孟春正月。
[4]惟：語氣詞。庚寅：指庚寅日。以：介詞，引進時間。降：降生。
[5]皇：皇考的簡稱。覽：觀察。揆（kuí）：揣度。初度：初生的時辰。
[6]肇（zhào ）：始。錫：通“賜”。
[7]名、字：都用作動詞，取名，取字。
紛吾旣有此内美兮[1]，又重之以脩能[2]。扈江離與辟芷兮[3]，紉秋蘭以爲佩[4]。汩余若將不及兮[5]， 恐年歳之不吾與[6]。朝搴阰之木蘭兮[7]，夕攬洲之宿莽[8]。日月忽其不淹兮[9]，春與秋其代序[10]。惟草木之零落兮[11]，恐美人之遲暮[12]。不撫壯而棄穢兮[13]，何不改乎此度？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14]。
[1]紛：盛多的樣子。
[2]重（chóng ）：加上。脩：長。
[3]扈：披。江離：香草名。辟芷：幽僻之處的芷草。
[4]紉：用綫連綴。秋蘭：即蘭花，秋天開花，故稱秋蘭。佩：佩飾之物。
[5]汩（gǔ）：水流迅疾的樣子，喻時光疾如流水。
[6]與：等待。
[7]搴（qiān）：拔，采摘。阰（pí）：大的山坡。木蘭：香樹名。
[8]攬：采摘。宿莽：經冬不死的草。
[9]忽：疾速的樣子。其：助詞。淹：滯留。
[10]代：更迭。
[11]惟：思，想。零：落。
[12]美人：喻楚懷王。遲暮：指年老。
[13]撫壯：趁著壯年。撫：持，憑藉。穢：指穢惡之行。
[14]道：引導，後寫作“導”。
昔三后之純粹兮[1]，固衆芳之所在[2]。雜申椒與菌桂兮[3]，豈維紉夫蕙茝[4]？彼堯舜之耿介兮[5]，旣遵道而得路。何桀紂之猖披兮[6]，夫唯捷徑以窘步[7]。惟夫黨人之偷樂兮[8]，路幽昧以險隘。豈余身之憚殃兮[9]，恐皇輿之敗績[10]。忽奔走以先後兮[11]，及前王之踵武[12]。荃不察余之中情兮[13]，反信讒而齌怒[14]。余固
知謇謇之爲患兮[15]，忍而不能舍也。指九天以爲正兮[16]，夫唯靈脩之故也[17]。曰黃昏以爲期兮，羌中道而改路[18]。初旣與余成言兮[19]，後悔遁而有他[20]。余旣不難夫離別兮，傷靈脩之數化[21]。
[1]三后：指禹、湯、文王。后：君。純粹：指品德純正無瑕。按，絲不雜爲“純”，米不雜爲“粹”。
[2]衆芳：喻群賢。
[3]雜：交錯，使動用法。申椒：申地産的花椒。菌桂：香木名。
[4]維：衹。蕙、茝（zhǐ）：香草名。
[5]耿介：光明正大。
[6]猖披：這裏是狂亂放肆的樣子。
[7]捷：邪出。窘步：步履窘迫。
[8]黨人：指楚懷王左右結黨營私的小人。偷：苟且。
[9]憚：怕。
[10]皇輿：國君所乘的高大的車，借指楚王朝。敗績：車覆，喻傾覆。
[11]先後：用作動詞，跑前跑後。
[12]踵武：足迹。
[13]荃（quán ）：香草名，喻懷王。
[14]齌（jī）：疾。按，“齌”本指急火煮飯。
[15]謇謇（ji ǎn jiǎn ）：忠貞的樣子。
[16]九天：上天。古人以爲天有九重，故雲九天。正：證。
[17]靈脩：指楚懷王。靈：神。脩：遠。
[18]羌：楚方言，句首語氣詞。按，洪興祖疑此二句爲後人所增。
[19]成言：等於說有約定。
[20]遁：等於說變心。
[21]數（shuò）：屢次。化：變化。
余旣滋蘭之九畹兮[1]，又樹蕙之百畝。畦留夷與揭車兮[2]，雜杜衡與芳芷。冀枝葉之峻茂兮[3]，願竢時乎吾將刈[4]。雖萎絶其亦何傷兮[5]，哀衆芳之蕪穢[6]。
[1]滋：栽種。畹（w ǎn ）：十二畝。
[2]畦（qí）：五十畝，用作動詞，種一畦。留夷、揭車、杜衡、芳芷：都是香草名。
[3]冀：希望。峻茂：高大茂盛。
[4]竢（sì）：同“俟”，待。刈（yì）：收割。
[5]萎絕：枯萎凋落。
[6]蕪穢：荒蕪雜亂，喻變節。
衆皆競進以貪婪兮[1]，憑不厭乎求索[2]。羌内恕己以量人兮[3]，各興心而嫉妬。忽馳騖以追逐兮[4]，非余心之所急。老冉冉其將至兮[5]，恐脩名之不立[6]。
[7]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苟余情其信姱以練要兮，長顑頷亦何傷
[8]。擥木根以結茝兮[9]，貫薜荔之落蘂[10]。矯菌桂以紉蕙兮[11]，索胡繩之纚纚[12]。謇吾法夫前脩兮[13]，非世俗之所服[14]。雖不周於今之人兮[15]，願依彭咸之遺則[16]。
[1]競：爭。
[2]憑：滿。
[3]恕己以量人：以己之心揣度他人。
[4]騖（wù）：馳。
[5]冉冉：漸漸。
[6]脩：美。
[7]信：確實。姱（kuā）：美好。練要：精粹，純正。
[8]顑頷（k ǎn hàn ）：餓得面黃肌瘦的樣子。
[9]擥（l ǎn ）：同“攬”，持。
[10]貫：穿連。薜（bì）荔：香草名。
[11]矯：舉。
[12]索：搓繩。胡繩：香草名。纚纚（xǐ xǐ）：長而下垂的樣子。
[13]謇（ji ǎn ）：楚方言，句首語氣詞。法：效法。前脩：前代的賢人。
[14]服：用，佩。
[15]周：合。
[16]彭咸：傳說是殷代賢臣，因諫君不從，投水而死。遺則：留下的法則。
長太息以掩涕兮[1]，哀民生之多艱。余雖好脩姱以鞿羈兮[2]，謇朝誶而夕替
[3]。旣替余以蕙纕兮[4]，又申之以攬茝。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1]太息：嘆息。掩：拭。涕：淚。
[2]雖：通“唯”，衹。鞿（jī）羈：用作動詞，約束。鞿：馬繮繩。羈：馬絡頭。
[3]誶（suì）：諫。替：廢棄。
[4]蕙纕（xiāng）：蕙草做的佩帶。
怨靈脩之浩蕩兮[1]，終不察夫民心[2]。衆女嫉余之蛾眉兮[3]，謡諑謂余以善淫[4]。固時俗之工巧兮[5]，偭規矩而改錯[6]。背繩墨以追曲兮[7]，競周容以爲度[8]。忳鬱邑余侘傺兮[9]，吾獨窮困乎此時也。寧溘死以流亡兮[10]，余不忍爲此態也。
[1]浩蕩：放蕩自恣、不深思熟慮的樣子。
[2]民心：等於說人心。
[3]衆女：喻衆小人。蛾眉：形容貌美。
[4]謡諑（zhuó）：造謠誣衊。
[5]工巧：擅長取巧。
[6]偭（mi ǎn ）：違背。規矩：喻法度。錯：通“措”，措置。
[7]繩墨：木匠取直的工具，喻正道。曲：邪曲。
[8]周容：苟合求容。度：法度，準則。
[9]忳（tún ）：憂愁的樣子。鬱邑：憂愁煩悶的樣子。侘傺（chà chì）：不得志的樣子。
[10]溘（kè）：忽然。流亡：順水漂流而去。
鷙鳥之不羣兮[1]，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2]，夫孰異道而相安[3]。屈心而抑志兮[4]，忍尤而攘詬[5]。伏清白以死直兮[6]，固前聖之所厚[7]。
[1]鷙（zhì）鳥：鷹類猛禽。羣：用作動詞，合群。
[2]圜：同“圓”，圓形。周：合。
[3]孰：何。
[4]屈：使動用法，使委屈。
[5]尤：罪過。攘（r ǎng ）：取。詬：恥辱。
[6]伏：等於說保持。死直：爲正直而死。
[7]厚：重，意動用法，看重。
悔相道之不察兮[1]，延佇乎吾將反[2]。回朕車以復路兮[3]，及行迷之未遠。步余馬於蘭皐兮[4]，馳椒丘且焉止息[5]。進不入以離尤兮[6]，退將復脩吾初服[7]。製芰荷以爲衣兮[8]，集芙蓉以爲裳[9]。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高余冠之岌岌兮[10]，長余佩之陸離[11]。芳與澤其雜糅兮[12]，唯昭質其猶未虧。忽反顧以遊目兮[13]，將往觀乎四荒[14]。佩繽紛其繁飾兮[15]，芳菲菲其彌章[16]。民生各有所
樂兮，余獨好脩以爲常。雖體解吾猶未變兮[17]，豈余心之可懲[18]！
[1]相（xiàng ）：察看。察：看清楚。
[2]延：長久。佇（zhù）：久立。
[3]復路：回到原路上來。
[4]步：慢走，使動用法。皐：水邊高地。
[5]且：暫且。焉：在那裏。
[6]進：指出仕。入：納。離：通“罹”，遭。
[7]退：指退隱。脩：治。初服：未仕前的服飾。
[8]芰（jì）：菱，這裏指菱葉。
[9]芙蓉：荷花。衣：上衣。
[10]高：使動用法。岌岌：高聳的樣子。
[11]長：使動用法。陸離：長長的樣子。
[12]澤：污垢。
[13]顧：回頭看。遊目：放眼四望。
[14]四荒：四方荒遠之地。
[15]繽紛：五顔六色的樣子。繁飾：衆多的飾物。
[16]菲菲：香氣很盛的樣子。彌章：更加顯著。章：彰。
[17]體解：肢解，古代一種酷刑。
[18]懲：懲戒。
離 騷（節選）
《離騷》是《楚辭》中最長的一首，共三百七十三句。本文節選了《離騷》的前一部分。對於“離騷”的解釋，歷來衆說紛紜，其中以漢代班固的解釋較爲通行。班固說：“離，猶遭也；騷，憂也。明己遭憂作辭也。”（《離騷贊序》）依其說，“離騷”就是遭受憂愁的意思。離，通“罹”，遭。騷，憂。
帝高陽之苗裔兮[1]，朕皇考曰伯庸[2]。攝提貞于孟陬兮[3]，惟庚寅吾以降[4]。皇覽揆余初度兮[5]，肇錫余以嘉名[6]。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7]。
[1]高陽：古帝顓頊（zhuān xū）的稱號。苗裔：後代子孫。裔：衣服的邊緣。按，據《史記·楚世家》載，楚之先祖出自帝顓頊高陽，事周成王，封於楚。傳至楚武王，生子瑕，受封於屈，遂以屈爲氏。屈原即其後代，所以屈原說自己是顓頊的子孫。
[2]朕：我。按，先秦之人不論上下皆可自稱朕，自秦始皇起朕始專用爲皇帝自稱。皇考：對亡父的尊稱，亦稱顯考。皇：大，顯。伯庸：屈原父親的字。
[3]攝提：太歲年名“攝提格”的簡稱，寅年的別名。按，古代天文學家把黃道附近的一周天分爲十二等分，並由東向西分別用子丑寅卯等十二支與之相配。古人設想有一太歲星由東向西運行，十二年運行一周天；太歲運行到寅位，稱之爲攝提格。貞：正當。孟陬（zōu）：指孟春正月。
[4]惟：語氣詞。庚寅：指庚寅日。以：介詞，引進時間。降：降生。
[5]皇：皇考的簡稱。覽：觀察。揆（kuí）：揣度。初度：初生的時辰。
[6]肇（zhào ）：始。錫：通“賜”。
[7]名、字：都用作動詞，取名，取字。
紛吾旣有此内美兮[1]，又重之以脩能[2]。扈江離與辟芷兮[3]，紉秋蘭以爲佩[4]。汩余若將不及兮[5]， 恐年歳之不吾與[6]。朝搴阰之木蘭兮[7]，夕攬洲之宿莽[8]。日月忽其不淹兮[9]，春與秋其代序[10]。惟草木之零落兮[11]，恐美人之遲暮[12]。不撫壯而棄穢兮[13]，何不改乎此度？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14]。
[1]紛：盛多的樣子。
[2]重（chóng ）：加上。脩：長。
[3]扈：披。江離：香草名。辟芷：幽僻之處的芷草。
[4]紉：用綫連綴。秋蘭：即蘭花，秋天開花，故稱秋蘭。佩：佩飾之物。
[5]汩（gǔ）：水流迅疾的樣子，喻時光疾如流水。
[6]與：等待。
[7]搴（qiān）：拔，采摘。阰（pí）：大的山坡。木蘭：香樹名。
[8]攬：采摘。宿莽：經冬不死的草。
[9]忽：疾速的樣子。其：助詞。淹：滯留。
[10]代：更迭。
[11]惟：思，想。零：落。
[12]美人：喻楚懷王。遲暮：指年老。
[13]撫壯：趁著壯年。撫：持，憑藉。穢：指穢惡之行。
[14]道：引導，後寫作“導”。
昔三后之純粹兮[1]，固衆芳之所在[2]。雜申椒與菌桂兮[3]，豈維紉夫蕙茝[4]？彼堯舜之耿介兮[5]，旣遵道而得路。何桀紂之猖披兮[6]，夫唯捷徑以窘步[7]。惟夫黨人之偷樂兮[8]，路幽昧以險隘。豈余身之憚殃兮[9]，恐皇輿之敗績[10]。忽奔走以先後兮[11]，及前王之踵武[12]。荃不察余之中情兮[13]，反信讒而齌怒[14]。余固
知謇謇之爲患兮[15]，忍而不能舍也。指九天以爲正兮[16]，夫唯靈脩之故也[17]。曰黃昏以爲期兮，羌中道而改路[18]。初旣與余成言兮[19]，後悔遁而有他[20]。余旣不難夫離別兮，傷靈脩之數化[21]。
[1]三后：指禹、湯、文王。后：君。純粹：指品德純正無瑕。按，絲不雜爲“純”，米不雜爲“粹”。
[2]衆芳：喻群賢。
[3]雜：交錯，使動用法。申椒：申地産的花椒。菌桂：香木名。
[4]維：衹。蕙、茝（zhǐ）：香草名。
[5]耿介：光明正大。
[6]猖披：這裏是狂亂放肆的樣子。
[7]捷：邪出。窘步：步履窘迫。
[8]黨人：指楚懷王左右結黨營私的小人。偷：苟且。
[9]憚：怕。
[10]皇輿：國君所乘的高大的車，借指楚王朝。敗績：車覆，喻傾覆。
[11]先後：用作動詞，跑前跑後。
[12]踵武：足迹。
[13]荃（quán ）：香草名，喻懷王。
[14]齌（jī）：疾。按，“齌”本指急火煮飯。
[15]謇謇（ji ǎn jiǎn ）：忠貞的樣子。
[16]九天：上天。古人以爲天有九重，故雲九天。正：證。
[17]靈脩：指楚懷王。靈：神。脩：遠。
[18]羌：楚方言，句首語氣詞。按，洪興祖疑此二句爲後人所增。
[19]成言：等於說有約定。
[20]遁：等於說變心。
[21]數（shuò）：屢次。化：變化。
余旣滋蘭之九畹兮[1]，又樹蕙之百畝。畦留夷與揭車兮[2]，雜杜衡與芳芷。冀枝葉之峻茂兮[3]，願竢時乎吾將刈[4]。雖萎絶其亦何傷兮[5]，哀衆芳之蕪穢[6]。
[1]滋：栽種。畹（w ǎn ）：十二畝。
[2]畦（qí）：五十畝，用作動詞，種一畦。留夷、揭車、杜衡、芳芷：都是香草名。
[3]冀：希望。峻茂：高大茂盛。
[4]竢（sì）：同“俟”，待。刈（yì）：收割。
[5]萎絕：枯萎凋落。
[6]蕪穢：荒蕪雜亂，喻變節。
衆皆競進以貪婪兮[1]，憑不厭乎求索[2]。羌内恕己以量人兮[3]，各興心而嫉妬。忽馳騖以追逐兮[4]，非余心之所急。老冉冉其將至兮[5]，恐脩名之不立[6]。
[7]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苟余情其信姱以練要兮，長顑頷亦何傷
[8]。擥木根以結茝兮[9]，貫薜荔之落蘂[10]。矯菌桂以紉蕙兮[11]，索胡繩之纚纚[12]。謇吾法夫前脩兮[13]，非世俗之所服[14]。雖不周於今之人兮[15]，願依彭咸之遺則[16]。
[1]競：爭。
[2]憑：滿。
[3]恕己以量人：以己之心揣度他人。
[4]騖（wù）：馳。
[5]冉冉：漸漸。
[6]脩：美。
[7]信：確實。姱（kuā）：美好。練要：精粹，純正。
[8]顑頷（k ǎn hàn ）：餓得面黃肌瘦的樣子。
[9]擥（l ǎn ）：同“攬”，持。
[10]貫：穿連。薜（bì）荔：香草名。
[11]矯：舉。
[12]索：搓繩。胡繩：香草名。纚纚（xǐ xǐ）：長而下垂的樣子。
[13]謇（ji ǎn ）：楚方言，句首語氣詞。法：效法。前脩：前代的賢人。
[14]服：用，佩。
[15]周：合。
[16]彭咸：傳說是殷代賢臣，因諫君不從，投水而死。遺則：留下的法則。
長太息以掩涕兮[1]，哀民生之多艱。余雖好脩姱以鞿羈兮[2]，謇朝誶而夕替
[3]。旣替余以蕙纕兮[4]，又申之以攬茝。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1]太息：嘆息。掩：拭。涕：淚。
[2]雖：通“唯”，衹。鞿（jī）羈：用作動詞，約束。鞿：馬繮繩。羈：馬絡頭。
[3]誶（suì）：諫。替：廢棄。
[4]蕙纕（xiāng）：蕙草做的佩帶。
怨靈脩之浩蕩兮[1]，終不察夫民心[2]。衆女嫉余之蛾眉兮[3]，謡諑謂余以善淫[4]。固時俗之工巧兮[5]，偭規矩而改錯[6]。背繩墨以追曲兮[7]，競周容以爲度[8]。忳鬱邑余侘傺兮[9]，吾獨窮困乎此時也。寧溘死以流亡兮[10]，余不忍爲此態也。
[1]浩蕩：放蕩自恣、不深思熟慮的樣子。
[2]民心：等於說人心。
[3]衆女：喻衆小人。蛾眉：形容貌美。
[4]謡諑（zhuó）：造謠誣衊。
[5]工巧：擅長取巧。
[6]偭（mi ǎn ）：違背。規矩：喻法度。錯：通“措”，措置。
[7]繩墨：木匠取直的工具，喻正道。曲：邪曲。
[8]周容：苟合求容。度：法度，準則。
[9]忳（tún ）：憂愁的樣子。鬱邑：憂愁煩悶的樣子。侘傺（chà chì）：不得志的樣子。
[10]溘（kè）：忽然。流亡：順水漂流而去。
鷙鳥之不羣兮[1]，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2]，夫孰異道而相安[3]。屈心而抑志兮[4]，忍尤而攘詬[5]。伏清白以死直兮[6]，固前聖之所厚[7]。
[1]鷙（zhì）鳥：鷹類猛禽。羣：用作動詞，合群。
[2]圜：同“圓”，圓形。周：合。
[3]孰：何。
[4]屈：使動用法，使委屈。
[5]尤：罪過。攘（r ǎng ）：取。詬：恥辱。
[6]伏：等於說保持。死直：爲正直而死。
[7]厚：重，意動用法，看重。
悔相道之不察兮[1]，延佇乎吾將反[2]。回朕車以復路兮[3]，及行迷之未遠。步余馬於蘭皐兮[4]，馳椒丘且焉止息[5]。進不入以離尤兮[6]，退將復脩吾初服[7]。製芰荷以爲衣兮[8]，集芙蓉以爲裳[9]。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高余冠之岌岌兮[10]，長余佩之陸離[11]。芳與澤其雜糅兮[12]，唯昭質其猶未虧。忽反顧以遊目兮[13]，將往觀乎四荒[14]。佩繽紛其繁飾兮[15]，芳菲菲其彌章[16]。民生各有所
樂兮，余獨好脩以爲常。雖體解吾猶未變兮[17]，豈余心之可懲[18]！
[1]相（xiàng ）：察看。察：看清楚。
[2]延：長久。佇（zhù）：久立。
[3]復路：回到原路上來。
[4]步：慢走，使動用法。皐：水邊高地。
[5]且：暫且。焉：在那裏。
[6]進：指出仕。入：納。離：通“罹”，遭。
[7]退：指退隱。脩：治。初服：未仕前的服飾。
[8]芰（jì）：菱，這裏指菱葉。
[9]芙蓉：荷花。衣：上衣。
[10]高：使動用法。岌岌：高聳的樣子。
[11]長：使動用法。陸離：長長的樣子。
[12]澤：污垢。
[13]顧：回頭看。遊目：放眼四望。
[14]四荒：四方荒遠之地。
[15]繽紛：五顔六色的樣子。繁飾：衆多的飾物。
[16]菲菲：香氣很盛的樣子。彌章：更加顯著。章：彰。
[17]體解：肢解，古代一種酷刑。
[18]懲：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