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天使的另一半是魔鬼

  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李白《妾薄命》   据邓之诚先生考证,李白诗中的芙蓉花、断肠草形容的不是武侠小说里出现的奇花异草,而是罂粟。“诗仙”以罂粟喻美色,入木三分,二者皆为“瘾品”,常叫人欲罢不能。早期,罂粟变成一味药,而如今人们将它视为毒品,在很多国家,它均被禁止私人种植。   很多东西能使人上瘾,相关研究不断发现新的瘾品,从食物、饮料、气味、物品、音乐到某种特定的行为,甚至是情绪。   简单来说,“上瘾”是奖赏机制的失调。奖赏机制与大脑分泌的神经递质有关,这些物质让人感到快乐、安全和有成就感,被统称为“幸福荷尔蒙”(Happiness Hormone)。人在情绪平稳的状态下,这些荷尔蒙的分泌量会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当期许的目标达成后,大脑会分泌出相应的荷尔蒙作为奖赏。而一些“瘾品”则会直接刺激大脑的中枢神经,释放“幸福荷尔蒙”,让人获得快乐、放松等快感。当然,也有一些“瘾品”本身属于类荷尔蒙物质。   既然能让人快乐,大脑为什么不主动多释放些这样的物质呢?大脑不是吝啬鬼,它之所以不这样做是出于长远打算。少量适时的分泌,是为了让你对这些荷尔蒙尽量保持高度敏感。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你没有对甜食上瘾,一份提拉米苏就能让你获得满足感。但当你上瘾之后,可能需要两份、三份甚至更多的份量,才能让你吃过瘾。   从神经适应性的角度来说,当你对某种东西或者行为上瘾时,不知不觉中,神经会将“瘾”视作身体正常功能的一部分,当“瘾”被满足时,获得的是快感、是安抚、是飘飘欲仙。但当“瘾”得不到满足时,神经会迫使你寻找让它能快速获得满足的“瘾品”。所以某种程度上看,在给大脑带来的满足感上,毒品与食物的效用没有本质差别。   含有酒精与咖啡因的饮料、大麻、古柯叶、可卡因、鸦片、吗啡、烟草,以及海洛因、安非他命,甚至许多其他半合成物质与合成物质都是瘾品。但瘾品绝不仅限于毒品。事实上“瘾品”包括了各种合法与非法、温和与强效、医用与非医用的麻醉品及提神品。   以上正儿八经的解释只是铺垫,接下来要讲的是开满奇葩的人类“瘾史”。“多巴胺”“荷尔蒙”“神经递质”,很明显这些与“上瘾”脱不了干系的词汇是近代科学家们创造出来的。其实,在科学家搞明白真相之前,“瘾品”已经在人类的社会历史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它营造了虚幻的“人间天堂”,也将瘾君子送下地狱。它是带来快乐与幻觉享受的天使,当欲壑难填时,人们终会发现它深藏的恶魔面孔。天使、恶魔不过是一种指称,“瘾品”本身没有害处,正确使用的情况下它们可以化身为治病良药,一旦无节制滥用,成为有利可图的工具,它就成了恶魔。   曾经的“芙蓉”,诗情花意   关于罂粟的原产地众说纷纭,依据夏威夷大学马诺阿分校植物学教授莫林(Mark David Merlin)的考证,可能是新石器时代居住在瑞士陆岬与其毗邻地区的人,在野生的草本植物中发现的。然而史前时代的尼安德特人的生活遗迹里也发现过罂粟的踪迹。事实上我们熟知的罂粟,其实是包含了180种植物的罂粟属,隶属于种类更加庞大的罂粟科,其中能致瘾的是鸦片罂粟。不过,在《中国植物志》里,罂粟特指鸦片罂粟。   “芙蓉”花瓣娇艳媲美玫瑰,却不会用来形容爱情。说到底,罂粟不过是一种植物。   在顶上“恶之花”的恶名前,罂粟的美貌曾一度俘获人类的感官。在古希腊,罂粟是执掌农业的司谷女神手中的一朵神花。对于这样的尤物,中国的文人雅士当然毫不吝啬自己的才情。南朝隐士陶弘景在《仙方注》中称“其花美好,名芙蓉花。” 晚唐大家雍陶穷游时偶遇罂粟,赞叹不已,遂赋诗《西归斜谷》,“行过险栈出褒斜,历尽平川似到家。万里愁容今日散,马前初见米囊花。”米囊花,即罂粟。明嘉靖文人王世懋对罂粟赞赏有加,“芍药之后,罂粟花最繁华,加意灌植,妍好千态”。   药剂天下的鸦片   让罂粟花身败名裂的是鸦片,也称阿片。未成熟的罂粟果,外形圆润,颜色青白,用刀轻轻在外壳上割开一道小口,流出乳白的汁液干燥后才是鸦片。林则徐虎门销烟让鸦片成为许多人关于毒品历史的集体记忆。讽刺的是,鸦片是以良药的身份进入人类生活的,并一度被奉为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当然在那个时代人们还不知道“瘾”为何物。   鸦片的镇定作用使医生对其青睐有加。在卫生意识停留在怪力乱神阶段的古希腊古罗马,医生知道如何使用鸦片调制治疗包括痢疾在内的各种肠胃病。   17世纪60年代,享有“医学界的莎士比亚”美誉的英国医生托马斯・西德纳姆制作了一种“鸦片酒”,广受欢迎。两盎司鸦片、一盎司藏红花粉与一品脱白葡萄酒或雪利酒调和,加上桂皮粉和丁香粉,在蒸汽中放置两三天即可。西德纳姆在他的《关于急性病的治疗和历史的医学观察》一书中,忍不住赞叹鸦片的神奇疗效,“此刻,我忍不住要大声赞美伟大的主,这个万物制造者,赐予人类一种解除烦恼之物,即没有任何药物可以伦比的鸦片,无论是在可以控制的疾病数量上,还是根除疾病的效率上。”   在现代医学未完全开化的时代,缓解表面症状几乎等同于药到病除。人们还不知道鸦片中含有吗啡,不知道咳嗽只是一种症状,更不知道是吗啡抑制了位于大脑延髓的咳嗽中枢,让咳嗽停止。对于身上其他不明疼痛也是如此,人们只想用鸦片尽快赶走可恶的疼痛。镇定疗效盖过了鸦片的副作用――上瘾。   良药的另一面   不是没有人注意到鸦片的副作用。元朝时有中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朱震亨劝告:“今人虚劳咳嗽,多用粟壳止勤;湿热泄沥者,用之止涩。其止病之功虽急,杀人如剑,宜深戒之。”公元10世纪花剌子模学者阿尔比鲁尼(Ahmadal-Bīrūni)在书中提到,居住在炎热地区的人有服用鸦片的习惯,以此解除疲劳,纾解热对身体造成的不适,使睡眠安稳,并净化过度的情绪。他们开始只服用最少的剂量,但渐渐增至可能致死的剂量。   为了追求比鸦片更高效的药物,药剂师们想尽办法。1803年到1805年之间,德国药剂师塞尔杜纳从鸦片中提取出了吗啡。因为自身的质量问题,医药用鸦片的成分很难掌握。但吗啡质地纯净,用量和疗效易于掌握。它能溶于水,所以能用注射的方式给药,起效更快;注射的方式不会带来口服的肠胃不适,效用更强更令人愉快。   被精神错乱的侄子用枪射伤小腿的凡尔纳因患有糖尿病无法进行手术,在保守治疗的过程中:吗啡缓解了他的痛苦。他满怀感激为吗啡赋诗,“用你的细针扎我一百遍,我也要赞美你一百遍,神圣的吗啡。”吗啡强效,也意味着它比鸦片更加容易上瘾。人们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并开始寻求不会让人上瘾的吗啡替代品。   1897年,拜耳公司的化学实验员菲利克斯・霍夫曼找到了二乙酰吗啡制剂,别名海洛因。公司上层立马认定这是开创性的发明,用它来代替吗啡等致瘾性麻醉品最适合不过,因为通过最初对鱼、猫等动物的药理实验,二乙酰吗啡没有显示出不良反应。拜耳认为这一新制剂没有致死或上瘾的副作用。不到一年时间,连彻底的临床实验都没来得及做,拜耳就急忙将它投向了市场。海洛因是吗啡的提纯剂,它也必将更加容易上瘾。拜耳起初不承认这一点。1910年后,海洛因最大进口国美国出现了大量海洛因瘾君子,政府加强监控后,海洛因交易转入地下。1931年,包括拜耳在内的各大药厂停止生产海洛因。1937年美沙酮问世,用以治疗海洛因瘾,但其自身仍会致瘾。   自此,海洛因被打入毒品的行列。从鸦片到吗啡,再到海洛因,都是天然或是半天然的止痛、镇定剂。海洛因失败后,人们开始使用纯化学合成手段制造用于止痛和镇定的制剂。二战期间德国化学家赫斯希特人工合成杜冷丁,专门用于伤口止痛。杜冷丁成瘾性小,但连续服用两周依然会产生药物依赖。一代天王迈克・杰克逊就是因为止痛连续服用杜冷丁而上瘾,最终死于非命。   是“瘾”?还是“药物依赖”?   这是一个社会问题,要从“瘾君子”说起。“瘾君子”指吸毒成瘾的人,带有一丝嘲讽的意味。德昆西将自己的吸毒与戒毒过程写成一本书《一个英国瘾君子的自白》,在书中以“瘾君子”自嘲。“瘾君子”是一种污名化的叫法。与吸毒成瘾者不同,一些药物使用者意识到自己对药物上瘾后积极寻求戒瘾的方式,但是并未成功。这种情况下依然被视为“瘾君子”确有歧视的嫌疑。而“瘾君子”含有反社会的异端行为,对待“瘾君子”需要采取惩罚和控制性的措施。用“药物依赖”代替“瘾君子”更加符合社会发展的人性化趋势,“药物依赖”的表达更加准确与中性,关照药物依赖者的心理状况,鼓励采取以医疗为基础的方法治疗所谓的“瘾”。   有两种状况可以称为药物依赖。一是在药物服用期间出现的耐受现象,表现为需要不断增加剂量才能维持一定的效果。二是停药之后出现的戒断。影视剧里常见的痛哭流涕,蜷缩发抖,展示的就是这种症状。   意识的狂欢:古柯与大麻   人类驱赶疼痛与焦躁不安,也想消除疲惫与劳顿,获得意识的狂欢。古柯与大麻属于兴奋剂,在过去常常被劳工用来解乏。   16世纪西班牙殖民者鼓励他们的奴隶在工作之余嚼古柯,理由相当充分:古柯使劳工耐得住银矿的辛苦。同尼古丁与咖啡因一样,古柯中含有的可卡因是实实在在的兴奋剂。大麻中的四氢大麻酚也有同样的效果,人类学家鲁宾(Vera Rubin)认为,民间对于大麻多方面的频繁使用,大致限于农民、渔民、城乡的工匠以及重体力劳动者等社会阶层。“我们见过生性安静害羞的苦力园丁在吸食这种植物之后言行疯癫”,1913年殖民地牙买加《每日汇刊》(Daily Gleaner)的社论里曾这样写道。   古柯与大麻也会上瘾。它们几乎与鸦片有相同的命运。1859年,德国化学家纽曼(A. Newman) 用从古柯叶中提取出麻药,精制出高纯度的物质,命名为“可卡因”(Cocaine)。20年后,以可卡因调制的药酒马林安尼问世。1884年弗洛伊德推荐用可卡因作为酒精与吗啡上瘾之替代品。   瘾品发展史也与武器竞赛史相似。人们对于兴奋剂的需求与热情最终催生了“冰毒”(甲基苯丙胺)、“安非他命”“致幻剂”(LSD)、“摇头丸”等纯人工合成的毒品。人工合成的毒品能够更加迅速到达脑内的中枢神经系统,且效果有所提升。   药物:欲望的延伸   为了夺冠,运动员违规使用安非他命的事情常有发生;“利他林”,一种本用于治疗儿童多动症的药物中枢神经药物,因为具有集中精力的效果,被誉为“聪明药”,故而在学生中流行起来;维生素的滥用也已遍及世界……除了治疗疾病,人们对药物有了更多的期望,利用药物让自己变得更加健康与出色,这何尝不是一种“瘾”?   药商也看中了这一点,市场竞争也带动了更多的发明与广告的普及。制药商想尽办法让瘾品(泛指包括烟、酒等在内的广泛瘾品)售价下跌、诱惑力上升之后,吸引了数百万名新的消费者,还为相关企业(例如打火机厂商)制造了牟利的机会。瘾品贸易及其外围事业,朝着提供快感与情绪满足的道路一往直前。   “瘾品盛行于一个饥渴心灵取代了饥饿肚皮的世界”,人类学家阿里德一语道破了天机。

  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李白《妾薄命》   据邓之诚先生考证,李白诗中的芙蓉花、断肠草形容的不是武侠小说里出现的奇花异草,而是罂粟。“诗仙”以罂粟喻美色,入木三分,二者皆为“瘾品”,常叫人欲罢不能。早期,罂粟变成一味药,而如今人们将它视为毒品,在很多国家,它均被禁止私人种植。   很多东西能使人上瘾,相关研究不断发现新的瘾品,从食物、饮料、气味、物品、音乐到某种特定的行为,甚至是情绪。   简单来说,“上瘾”是奖赏机制的失调。奖赏机制与大脑分泌的神经递质有关,这些物质让人感到快乐、安全和有成就感,被统称为“幸福荷尔蒙”(Happiness Hormone)。人在情绪平稳的状态下,这些荷尔蒙的分泌量会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当期许的目标达成后,大脑会分泌出相应的荷尔蒙作为奖赏。而一些“瘾品”则会直接刺激大脑的中枢神经,释放“幸福荷尔蒙”,让人获得快乐、放松等快感。当然,也有一些“瘾品”本身属于类荷尔蒙物质。   既然能让人快乐,大脑为什么不主动多释放些这样的物质呢?大脑不是吝啬鬼,它之所以不这样做是出于长远打算。少量适时的分泌,是为了让你对这些荷尔蒙尽量保持高度敏感。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你没有对甜食上瘾,一份提拉米苏就能让你获得满足感。但当你上瘾之后,可能需要两份、三份甚至更多的份量,才能让你吃过瘾。   从神经适应性的角度来说,当你对某种东西或者行为上瘾时,不知不觉中,神经会将“瘾”视作身体正常功能的一部分,当“瘾”被满足时,获得的是快感、是安抚、是飘飘欲仙。但当“瘾”得不到满足时,神经会迫使你寻找让它能快速获得满足的“瘾品”。所以某种程度上看,在给大脑带来的满足感上,毒品与食物的效用没有本质差别。   含有酒精与咖啡因的饮料、大麻、古柯叶、可卡因、鸦片、吗啡、烟草,以及海洛因、安非他命,甚至许多其他半合成物质与合成物质都是瘾品。但瘾品绝不仅限于毒品。事实上“瘾品”包括了各种合法与非法、温和与强效、医用与非医用的麻醉品及提神品。   以上正儿八经的解释只是铺垫,接下来要讲的是开满奇葩的人类“瘾史”。“多巴胺”“荷尔蒙”“神经递质”,很明显这些与“上瘾”脱不了干系的词汇是近代科学家们创造出来的。其实,在科学家搞明白真相之前,“瘾品”已经在人类的社会历史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它营造了虚幻的“人间天堂”,也将瘾君子送下地狱。它是带来快乐与幻觉享受的天使,当欲壑难填时,人们终会发现它深藏的恶魔面孔。天使、恶魔不过是一种指称,“瘾品”本身没有害处,正确使用的情况下它们可以化身为治病良药,一旦无节制滥用,成为有利可图的工具,它就成了恶魔。   曾经的“芙蓉”,诗情花意   关于罂粟的原产地众说纷纭,依据夏威夷大学马诺阿分校植物学教授莫林(Mark David Merlin)的考证,可能是新石器时代居住在瑞士陆岬与其毗邻地区的人,在野生的草本植物中发现的。然而史前时代的尼安德特人的生活遗迹里也发现过罂粟的踪迹。事实上我们熟知的罂粟,其实是包含了180种植物的罂粟属,隶属于种类更加庞大的罂粟科,其中能致瘾的是鸦片罂粟。不过,在《中国植物志》里,罂粟特指鸦片罂粟。   “芙蓉”花瓣娇艳媲美玫瑰,却不会用来形容爱情。说到底,罂粟不过是一种植物。   在顶上“恶之花”的恶名前,罂粟的美貌曾一度俘获人类的感官。在古希腊,罂粟是执掌农业的司谷女神手中的一朵神花。对于这样的尤物,中国的文人雅士当然毫不吝啬自己的才情。南朝隐士陶弘景在《仙方注》中称“其花美好,名芙蓉花。” 晚唐大家雍陶穷游时偶遇罂粟,赞叹不已,遂赋诗《西归斜谷》,“行过险栈出褒斜,历尽平川似到家。万里愁容今日散,马前初见米囊花。”米囊花,即罂粟。明嘉靖文人王世懋对罂粟赞赏有加,“芍药之后,罂粟花最繁华,加意灌植,妍好千态”。   药剂天下的鸦片   让罂粟花身败名裂的是鸦片,也称阿片。未成熟的罂粟果,外形圆润,颜色青白,用刀轻轻在外壳上割开一道小口,流出乳白的汁液干燥后才是鸦片。林则徐虎门销烟让鸦片成为许多人关于毒品历史的集体记忆。讽刺的是,鸦片是以良药的身份进入人类生活的,并一度被奉为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当然在那个时代人们还不知道“瘾”为何物。   鸦片的镇定作用使医生对其青睐有加。在卫生意识停留在怪力乱神阶段的古希腊古罗马,医生知道如何使用鸦片调制治疗包括痢疾在内的各种肠胃病。   17世纪60年代,享有“医学界的莎士比亚”美誉的英国医生托马斯・西德纳姆制作了一种“鸦片酒”,广受欢迎。两盎司鸦片、一盎司藏红花粉与一品脱白葡萄酒或雪利酒调和,加上桂皮粉和丁香粉,在蒸汽中放置两三天即可。西德纳姆在他的《关于急性病的治疗和历史的医学观察》一书中,忍不住赞叹鸦片的神奇疗效,“此刻,我忍不住要大声赞美伟大的主,这个万物制造者,赐予人类一种解除烦恼之物,即没有任何药物可以伦比的鸦片,无论是在可以控制的疾病数量上,还是根除疾病的效率上。”   在现代医学未完全开化的时代,缓解表面症状几乎等同于药到病除。人们还不知道鸦片中含有吗啡,不知道咳嗽只是一种症状,更不知道是吗啡抑制了位于大脑延髓的咳嗽中枢,让咳嗽停止。对于身上其他不明疼痛也是如此,人们只想用鸦片尽快赶走可恶的疼痛。镇定疗效盖过了鸦片的副作用――上瘾。   良药的另一面   不是没有人注意到鸦片的副作用。元朝时有中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朱震亨劝告:“今人虚劳咳嗽,多用粟壳止勤;湿热泄沥者,用之止涩。其止病之功虽急,杀人如剑,宜深戒之。”公元10世纪花剌子模学者阿尔比鲁尼(Ahmadal-Bīrūni)在书中提到,居住在炎热地区的人有服用鸦片的习惯,以此解除疲劳,纾解热对身体造成的不适,使睡眠安稳,并净化过度的情绪。他们开始只服用最少的剂量,但渐渐增至可能致死的剂量。   为了追求比鸦片更高效的药物,药剂师们想尽办法。1803年到1805年之间,德国药剂师塞尔杜纳从鸦片中提取出了吗啡。因为自身的质量问题,医药用鸦片的成分很难掌握。但吗啡质地纯净,用量和疗效易于掌握。它能溶于水,所以能用注射的方式给药,起效更快;注射的方式不会带来口服的肠胃不适,效用更强更令人愉快。   被精神错乱的侄子用枪射伤小腿的凡尔纳因患有糖尿病无法进行手术,在保守治疗的过程中:吗啡缓解了他的痛苦。他满怀感激为吗啡赋诗,“用你的细针扎我一百遍,我也要赞美你一百遍,神圣的吗啡。”吗啡强效,也意味着它比鸦片更加容易上瘾。人们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并开始寻求不会让人上瘾的吗啡替代品。   1897年,拜耳公司的化学实验员菲利克斯・霍夫曼找到了二乙酰吗啡制剂,别名海洛因。公司上层立马认定这是开创性的发明,用它来代替吗啡等致瘾性麻醉品最适合不过,因为通过最初对鱼、猫等动物的药理实验,二乙酰吗啡没有显示出不良反应。拜耳认为这一新制剂没有致死或上瘾的副作用。不到一年时间,连彻底的临床实验都没来得及做,拜耳就急忙将它投向了市场。海洛因是吗啡的提纯剂,它也必将更加容易上瘾。拜耳起初不承认这一点。1910年后,海洛因最大进口国美国出现了大量海洛因瘾君子,政府加强监控后,海洛因交易转入地下。1931年,包括拜耳在内的各大药厂停止生产海洛因。1937年美沙酮问世,用以治疗海洛因瘾,但其自身仍会致瘾。   自此,海洛因被打入毒品的行列。从鸦片到吗啡,再到海洛因,都是天然或是半天然的止痛、镇定剂。海洛因失败后,人们开始使用纯化学合成手段制造用于止痛和镇定的制剂。二战期间德国化学家赫斯希特人工合成杜冷丁,专门用于伤口止痛。杜冷丁成瘾性小,但连续服用两周依然会产生药物依赖。一代天王迈克・杰克逊就是因为止痛连续服用杜冷丁而上瘾,最终死于非命。   是“瘾”?还是“药物依赖”?   这是一个社会问题,要从“瘾君子”说起。“瘾君子”指吸毒成瘾的人,带有一丝嘲讽的意味。德昆西将自己的吸毒与戒毒过程写成一本书《一个英国瘾君子的自白》,在书中以“瘾君子”自嘲。“瘾君子”是一种污名化的叫法。与吸毒成瘾者不同,一些药物使用者意识到自己对药物上瘾后积极寻求戒瘾的方式,但是并未成功。这种情况下依然被视为“瘾君子”确有歧视的嫌疑。而“瘾君子”含有反社会的异端行为,对待“瘾君子”需要采取惩罚和控制性的措施。用“药物依赖”代替“瘾君子”更加符合社会发展的人性化趋势,“药物依赖”的表达更加准确与中性,关照药物依赖者的心理状况,鼓励采取以医疗为基础的方法治疗所谓的“瘾”。   有两种状况可以称为药物依赖。一是在药物服用期间出现的耐受现象,表现为需要不断增加剂量才能维持一定的效果。二是停药之后出现的戒断。影视剧里常见的痛哭流涕,蜷缩发抖,展示的就是这种症状。   意识的狂欢:古柯与大麻   人类驱赶疼痛与焦躁不安,也想消除疲惫与劳顿,获得意识的狂欢。古柯与大麻属于兴奋剂,在过去常常被劳工用来解乏。   16世纪西班牙殖民者鼓励他们的奴隶在工作之余嚼古柯,理由相当充分:古柯使劳工耐得住银矿的辛苦。同尼古丁与咖啡因一样,古柯中含有的可卡因是实实在在的兴奋剂。大麻中的四氢大麻酚也有同样的效果,人类学家鲁宾(Vera Rubin)认为,民间对于大麻多方面的频繁使用,大致限于农民、渔民、城乡的工匠以及重体力劳动者等社会阶层。“我们见过生性安静害羞的苦力园丁在吸食这种植物之后言行疯癫”,1913年殖民地牙买加《每日汇刊》(Daily Gleaner)的社论里曾这样写道。   古柯与大麻也会上瘾。它们几乎与鸦片有相同的命运。1859年,德国化学家纽曼(A. Newman) 用从古柯叶中提取出麻药,精制出高纯度的物质,命名为“可卡因”(Cocaine)。20年后,以可卡因调制的药酒马林安尼问世。1884年弗洛伊德推荐用可卡因作为酒精与吗啡上瘾之替代品。   瘾品发展史也与武器竞赛史相似。人们对于兴奋剂的需求与热情最终催生了“冰毒”(甲基苯丙胺)、“安非他命”“致幻剂”(LSD)、“摇头丸”等纯人工合成的毒品。人工合成的毒品能够更加迅速到达脑内的中枢神经系统,且效果有所提升。   药物:欲望的延伸   为了夺冠,运动员违规使用安非他命的事情常有发生;“利他林”,一种本用于治疗儿童多动症的药物中枢神经药物,因为具有集中精力的效果,被誉为“聪明药”,故而在学生中流行起来;维生素的滥用也已遍及世界……除了治疗疾病,人们对药物有了更多的期望,利用药物让自己变得更加健康与出色,这何尝不是一种“瘾”?   药商也看中了这一点,市场竞争也带动了更多的发明与广告的普及。制药商想尽办法让瘾品(泛指包括烟、酒等在内的广泛瘾品)售价下跌、诱惑力上升之后,吸引了数百万名新的消费者,还为相关企业(例如打火机厂商)制造了牟利的机会。瘾品贸易及其外围事业,朝着提供快感与情绪满足的道路一往直前。   “瘾品盛行于一个饥渴心灵取代了饥饿肚皮的世界”,人类学家阿里德一语道破了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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