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散文欣赏]

我和梅楠淋,倘若硬要有什么美丽的邂逅,于今也早该是忘却的时候了。但料想当是在各自蜷缩在各自的襁褓里,鼓着各自的一对眼瞪视各自的世界时,顺便瞥了彼此一眼罢。由于两家的母亲的缘故,所以在我们都尚在娘胎里,被预料着会长成人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要一起牵着手走到老了。在这样一个婚姻自由的时代,这样的事委实是荒诞到了极致的。我在稍稍懂点事之后,也曾哭着告诉母亲我不要接受,我会违抗到底。母亲只说不想做背信弃义的人。然而渐大后,我对这样的事非但不排斥,还有些欣喜,甚乎渴望。我想着,不管两个人要怎样结合,也还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而已。而且我终生的伴侣,的的确确是从我的出生到我的终老,都要与我走在一起的。我们是没有任何表现形式的夫妻!

直到四岁那年,母亲带着我去他家,我才让自己切切实实地知道,在我的生命里,存在着一个人,他叫梅楠淋。

像四岁这样的年龄并不是毫无意识的,所以对于梅楠淋,我那时已经可以用自己的思维来对他置予评价了。他那时并不及我高,我去的时候,他站在他家门槛上,两只手扶着门框,把屁股和整个上身都扭在了门的背后,只留了一只眼睛在门边窥望。看着他怯生生的模样,我拽着母亲裙的手不自觉地便松开了,我忽然觉得我应该比他勇敢才是,我应该像看一只小东西一样地看他。

两家的母亲碰在一块儿后,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小孩子即便是被允许跟他们呆在一处,也是自己都会失掉耐性的。我看见梅楠淋几次朝我看,却不说话,也没做什么示意性的动作。我有些按捺不住了,便跑过去拉起他的手往门外跑去。两家的母亲直笑得前俯后仰,说是这样小就知道该干什么了,果真是天成的姻缘!我们是听不懂的。梅楠淋被我牵过手后,似乎不怎么怕了,他带我到后院去,说是要教我爬树。我向来对学“爬”之类的动作极有慧根,然不料等我们爬上去之后,却不知道该怎样下来。我有些焦急,加之天性蛮横,于是我用食指戳着他的额心威胁他说:“你不把我弄下去,我就打你!”他也有些怕了,开始在树上爬来爬去,又用脚试探性地往下面无枝杈的树干上碰碰点点,然后站在一枝树杈上,用一只手倚着树干,另一只手伸过来,小心地将我拉近他,然后待我们在一块儿站好以后,他忽然猛地往下一跃,我也不自主地紧跟着下去了。

那树并不高,但对于四岁的小孩子来说,简直像跳崖。我们都摔得很重,但幸好最后都还活着。我因为掉下来的时候头枕在了他的肚皮上,所以疼得还可以忍受。可是梅楠淋他躺在地上,也不挣扎,也不呻吟,也不起身。我爬上去摇他,晃他,他依然不动。我忽然发现他头上留了好多血,大概是被旁边的一块石头给割到了。我一心只担心他会死掉,所以不停地用袖子擦拭他的血。他活了,他张开眼,他好像要哭着去找他妈妈;我拦住他,我掐他脖子,我好像更希望他重新躺回去。我怕他去向两家的母亲告状,用他的淌血的头作铁证。梅楠淋果真不再动了,又乖乖地躺了回去。我看着他闭了眼,想着他总算是死了,于是我什么也不用怕了。我采来些树叶,潦草地将他的身体遮盖住,因为不敢去找母亲,我便一个人回家去了,那一段路,花了我毕生的勇气与胆量。

九年以后,我再次见到了梅楠淋,活生生的梅楠淋!他也是被他母亲带到我们家来的。那时我已经是个极腼腆的小女孩了。他则比我高出了半个头,但依然内向。两个母亲一如既往地开心地谈论着,我和梅楠淋则乖乖地守在那里,谁也没看谁,更别指望谁再去拉起谁的手,然后莫名其妙地跑出去。所以那次我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他应该也是一样。最后他走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回头,我看到了,他的额上,有一道好长好长的伤疤。梅楠淋走了,我于他越来越生疏。他就是梅楠淋?他该是梅楠淋?我一辈子的夫君呵!

因为我们是孩子,不该懂的!

到现在已经有好多年了,我和梅楠淋也都上了各自的大学。我常常觉得我还是自由的,梅楠淋应该只是经由一个荒谬的玩笑不小心带到我生命里来的,所以我可以对他视而不见。我该有我自己的生活,毕竟我是个人,怎么可以像一件物品一样,生就是谁的,就无论如何也要接受它的宿命?

很意外地在最近的这个寒假,大概就是过年那几天,梅楠淋居然又出现了。也是在我们家,也是由他母亲给领着。他是个好高好高的大男孩,一脸阳光地看着我,眼神坚定而勇敢。我有些惊诧了。这个人,他会是梅楠淋?我早已被生活转了型,变得好疯好疯。所以在这时候遇上他并不是件好事!两家的母亲也是照常说着她们的话,只是似乎开始把话题集中在了她们的孩子身上。看来我们是逃不了要结个婚给她们看的了!

我和梅楠淋再难呆下去,于是便决定出去走走。开始那段路,谁也没说话。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后来他问我会不会背李白的《长干行》,我说会。因为我的确很会,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地喜欢上它。他说他也很喜欢,或许是因为他可以从中找到原本他也可以有的感觉罢。我装作不明白。我于是很疯地跟他讲我们隔绝的日子里的故事,他先是深蹙着眉,大概是有些不适应我的手舞足蹈的讲述方式罢。后来却听得开心起来,他的那道疤痕依然还在,随着他的笑,隐隐可见。那是我留给他的最残酷的记忆,最后却要让我残酷一辈子。而在我这儿属于他的东西,就只有他的名字——梅楠淋!

我和梅楠淋约定再也不要见面,直至我们将自己的生活稳定下来。这段期间,我们可以很自由,就像无婚约的人那样!然而我竟有些不敢,我总觉得那像是在背叛——恰似一个妻子对她丈夫的不忠贞!所以我甘愿等着,即便是要“坐愁红颜老”!

我和梅楠淋,倘若硬要有什么美丽的邂逅,于今也早该是忘却的时候了。但料想当是在各自蜷缩在各自的襁褓里,鼓着各自的一对眼瞪视各自的世界时,顺便瞥了彼此一眼罢。由于两家的母亲的缘故,所以在我们都尚在娘胎里,被预料着会长成人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要一起牵着手走到老了。在这样一个婚姻自由的时代,这样的事委实是荒诞到了极致的。我在稍稍懂点事之后,也曾哭着告诉母亲我不要接受,我会违抗到底。母亲只说不想做背信弃义的人。然而渐大后,我对这样的事非但不排斥,还有些欣喜,甚乎渴望。我想着,不管两个人要怎样结合,也还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而已。而且我终生的伴侣,的的确确是从我的出生到我的终老,都要与我走在一起的。我们是没有任何表现形式的夫妻!

直到四岁那年,母亲带着我去他家,我才让自己切切实实地知道,在我的生命里,存在着一个人,他叫梅楠淋。

像四岁这样的年龄并不是毫无意识的,所以对于梅楠淋,我那时已经可以用自己的思维来对他置予评价了。他那时并不及我高,我去的时候,他站在他家门槛上,两只手扶着门框,把屁股和整个上身都扭在了门的背后,只留了一只眼睛在门边窥望。看着他怯生生的模样,我拽着母亲裙的手不自觉地便松开了,我忽然觉得我应该比他勇敢才是,我应该像看一只小东西一样地看他。

两家的母亲碰在一块儿后,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小孩子即便是被允许跟他们呆在一处,也是自己都会失掉耐性的。我看见梅楠淋几次朝我看,却不说话,也没做什么示意性的动作。我有些按捺不住了,便跑过去拉起他的手往门外跑去。两家的母亲直笑得前俯后仰,说是这样小就知道该干什么了,果真是天成的姻缘!我们是听不懂的。梅楠淋被我牵过手后,似乎不怎么怕了,他带我到后院去,说是要教我爬树。我向来对学“爬”之类的动作极有慧根,然不料等我们爬上去之后,却不知道该怎样下来。我有些焦急,加之天性蛮横,于是我用食指戳着他的额心威胁他说:“你不把我弄下去,我就打你!”他也有些怕了,开始在树上爬来爬去,又用脚试探性地往下面无枝杈的树干上碰碰点点,然后站在一枝树杈上,用一只手倚着树干,另一只手伸过来,小心地将我拉近他,然后待我们在一块儿站好以后,他忽然猛地往下一跃,我也不自主地紧跟着下去了。

那树并不高,但对于四岁的小孩子来说,简直像跳崖。我们都摔得很重,但幸好最后都还活着。我因为掉下来的时候头枕在了他的肚皮上,所以疼得还可以忍受。可是梅楠淋他躺在地上,也不挣扎,也不呻吟,也不起身。我爬上去摇他,晃他,他依然不动。我忽然发现他头上留了好多血,大概是被旁边的一块石头给割到了。我一心只担心他会死掉,所以不停地用袖子擦拭他的血。他活了,他张开眼,他好像要哭着去找他妈妈;我拦住他,我掐他脖子,我好像更希望他重新躺回去。我怕他去向两家的母亲告状,用他的淌血的头作铁证。梅楠淋果真不再动了,又乖乖地躺了回去。我看着他闭了眼,想着他总算是死了,于是我什么也不用怕了。我采来些树叶,潦草地将他的身体遮盖住,因为不敢去找母亲,我便一个人回家去了,那一段路,花了我毕生的勇气与胆量。

九年以后,我再次见到了梅楠淋,活生生的梅楠淋!他也是被他母亲带到我们家来的。那时我已经是个极腼腆的小女孩了。他则比我高出了半个头,但依然内向。两个母亲一如既往地开心地谈论着,我和梅楠淋则乖乖地守在那里,谁也没看谁,更别指望谁再去拉起谁的手,然后莫名其妙地跑出去。所以那次我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他应该也是一样。最后他走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回头,我看到了,他的额上,有一道好长好长的伤疤。梅楠淋走了,我于他越来越生疏。他就是梅楠淋?他该是梅楠淋?我一辈子的夫君呵!

因为我们是孩子,不该懂的!

到现在已经有好多年了,我和梅楠淋也都上了各自的大学。我常常觉得我还是自由的,梅楠淋应该只是经由一个荒谬的玩笑不小心带到我生命里来的,所以我可以对他视而不见。我该有我自己的生活,毕竟我是个人,怎么可以像一件物品一样,生就是谁的,就无论如何也要接受它的宿命?

很意外地在最近的这个寒假,大概就是过年那几天,梅楠淋居然又出现了。也是在我们家,也是由他母亲给领着。他是个好高好高的大男孩,一脸阳光地看着我,眼神坚定而勇敢。我有些惊诧了。这个人,他会是梅楠淋?我早已被生活转了型,变得好疯好疯。所以在这时候遇上他并不是件好事!两家的母亲也是照常说着她们的话,只是似乎开始把话题集中在了她们的孩子身上。看来我们是逃不了要结个婚给她们看的了!

我和梅楠淋再难呆下去,于是便决定出去走走。开始那段路,谁也没说话。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后来他问我会不会背李白的《长干行》,我说会。因为我的确很会,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地喜欢上它。他说他也很喜欢,或许是因为他可以从中找到原本他也可以有的感觉罢。我装作不明白。我于是很疯地跟他讲我们隔绝的日子里的故事,他先是深蹙着眉,大概是有些不适应我的手舞足蹈的讲述方式罢。后来却听得开心起来,他的那道疤痕依然还在,随着他的笑,隐隐可见。那是我留给他的最残酷的记忆,最后却要让我残酷一辈子。而在我这儿属于他的东西,就只有他的名字——梅楠淋!

我和梅楠淋约定再也不要见面,直至我们将自己的生活稳定下来。这段期间,我们可以很自由,就像无婚约的人那样!然而我竟有些不敢,我总觉得那像是在背叛——恰似一个妻子对她丈夫的不忠贞!所以我甘愿等着,即便是要“坐愁红颜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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