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荷花淀》看孙犁小说的艺术美
作者：陈清政
来源：《教育实践与科研》2013年第04期
【摘要】孙犁的小说被誉为“诗体小说”。其代表作《荷花淀》更是世人公认的美文，是“荷花淀”派的开山之作。他将艺术的形式与内容完美的结合，值得我们研究和学习。本文从语言的美、景美、人美、情美以及独特的审美视角等五个方面来论述《荷花淀》的艺术成就，并以此来研究孙犁先生小说艺术美。
【关键词】《荷花淀》；孙犁； 小说； 艺术美
1 孙犁及《荷花淀》简介
孙犁：（1913-2002）现、当代小说家，散文家。原名孙树勋，河北安平人。与周立波、赵树理、柳青被称为描写农村生活的“四大名旦”。是一个很有风格的作家。“荷花淀”派的创始人。
《荷花淀》是孙犁的小说的代表作，选自《白洋淀纪事》，是“荷花淀”派的主要代表作品。小说以抗日战争这一关系中华民族存亡的大背景下，以小小的白洋淀一隅，表现农村妇女温柔多情、善良勇敢。在战火中，夫妻之情、家国之爱、纯美的人性、崇高的品质，像白洋淀盛开的荷花一样，美丽灿烂。
2 《荷花淀》的审美价值
2.1 美在语言：通篇用朴素无华的语言，真实自然的完美再现生活本色，形成了一种融小说、诗歌、散文文体特点的散文诗小说，给人以清新、明净的纯艺术享受，极富艺术感染力。
2.1.1 用散文诗的语言来写小说，很有抒情意味
文章开头，描写水生女人编席：作者完全将这一场面诗化了。请看第一段：
“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正好编席.……苇眉子又薄又细，在他怀里跳跃着”
先点出时间，空间、对象。简练、动听、优美，还反衬人物的勤快利索。劳动场所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切准备工作，都安排好了。现在，“苇眉子正湿润润的，正好编席”。劳动的怎么样呢？没有直接点明，只写了劳动场面，简单的两句话，就把女人编席的场面完全形象化了：“那柔滑修长的苇眉子，就在手指上缠绕着，在她怀里跳跃着.”这样的动词用得多么生动，把劳动场面写活了。好一个勤快、手巧的青年女人。
“这女人编着席，不久，在她身下就编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风吹过来，带着新鲜的荷叶贺花香。”
你看，本来是劳动，一下子却变成“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劳动场景的诗化，美化。不仅让人看到诗一般的画面，还闻到新鲜的荷叶荷花香。
2.1.2 生活化的本色语言与人物身份年龄相符合：语言与人物相符，才显得真切自然，富有表现力。本文中，出现的人物，是以水生嫂为代表的农村青年形象。无论多么美，怎样变化，始终是新时代在抗日战争背景下，刚刚走出封建意识的农村青年形象。他们具有二个身份：一是农村人，识字不多，文化不高，主要从事农业生产。文中有这样的一段描写：“从小跟这小船打交道，驶起来，就象织布穿梭，缝衣透针一样快”
以织布穿梭，缝衣透针作比，切合妇女身份。二是年轻人，具有上进心，充满活力，正在经历血与火的洗礼，思想上有一定的觉悟，文中就是抓住他们的特点以真实、自然、朴素、简单的语言来展现他们淳朴善良的一面，恰如其分地刻画出了其细腻、丰富的内心世界。 如夫妻话别的对话片段：
“千斤的担子你先挑吧，打走了鬼子，我回来谢你。
……
你有什么话嘱咐我吧！
没有什么话了，我走了，你要不断进步，识字，生产。
什么事也不要落在别人后面！
不要叫敌人汉奸捉活的，捉住了要和他拼命”。……
毫无雕作的文字，充满生活气息的话语，就象白洋淀里的荷花一样，满眼生气。
2.2 美在于景：审美化、诗化的自然风光，宁静、和谐、优美。 这篇小说是一部战争题材的小说，但通篇却闻不到多少战火的硝烟，更多的是对白洋淀自然风光及日常生活的叙述上。我们看到的是一幅幅优美的生活画面，一簇充满生机、幽香，洁白如雪的世界。作者追求的是一种诗一般的意境，诗化的自然风光。让人忘却战争给我们带来的创伤，感受生活的宁静、和谐、优美.
开篇：极富美感力度的开头，首先将我们带入诗一般的特定氛围。
“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正好编席，女人坐在院子里，手指上缠绕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苇眉子又薄又细，在她怀里跳跃着。 ……
这女人编着席，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编成了一大片.她象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也象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淀里也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风吹过来，带着新荷叶荷花香”……。
作者选取富有自然美感的事物作为描写对象：月亮，女人，身下的苇席，远处的荷花淀。将这些对象大特殊组合，升华了丰富了景的内蕴：月亮底下，女人编席，远处带着荷叶荷花香的白洋淀，语句的修辞装饰增加扩大了无限美感：大大触动我们的感官：“象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也象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风吹过来，带着新荷叶荷花香”
这样绝美的画面，将我们带入纯美的自然之中，人与荷花荷叶融为一体，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以至与敌人遭遇时，女人们逃命那样紧张，作者却写得十分欢快：
“那一望无边际的密密层层的大荷叶，迎着阳光舒展开，就象铜墙铁壁一样。粉红荷花箭高高地挺出来，是监视白洋淀的哨兵吧。”
这是在写战争吗？不禁让人想起南唐诗人《采莲曲》诗一般的景，让我们感到生活的美好与宁静。
2.3 美在于人：美对于人才有意义。 小说中作者采用了多种艺术手段，丰富和美化了人物，笔下的人物淳朴 ，善良，有血有肉，有人性的人，是具有生命力的形象。
2.3.1 人物形象的淡化、弱化：国画中的一种艺术手法。作者将其用在小说创作中，突破传统小说三要素框架，追求艺术的美化效果。表现在：
（1）全篇小说几乎没有一个成熟丰满的人物形象，甚至大多数人连姓名都没有。读后，人物几乎没有给读者太多的印象，只有满眼绿油油的充满活力生机的荷花。小说中有名有姓的只有水生一个。就连这个，有专家认为是象征名，有水中出生之义，暗含生命力旺盛。而作为作者重点描写的女性形象，姓什么，叫什么都无从知晓。文中怎样处理的呢？有多种称谓： 水生嫂、这些青年妇女、女人、几个女人、妇女们、她们
并非旧社会妇女地位低下，无名无姓，而是作者有着特殊用意：那就是要充分淡化人物，使其整体融入作品的纯美画面中去。
（2）外貌也是高度模糊的，几乎没有细致的肖像描写。只有粗略的男女之别。文中象样的人物外貌描写只有一处，是写水生的：
“这青年不过二十五、六岁，头戴一顶大草帽，上身穿一件洁白的小褂，黑色裤管卷过了膝盖，光着脚。”
这其实是当时当地青年人共同的打扮，毫无新意特征可言。就连最让人产生美感的女人面部及优美曲线，不着一字。对于她们美的感受更多的来自于诗一般的意境，及人物语言对话，让我们发挥想象力的空间去勾勒她们美丽的形象。
2.3.2 女性形象的强化、美化： 虽然在外形特征来看，作者有意淡化，模糊。但对其总体形象把握却入木三分。着力写出他们内在心灵美、品格美。是一代新女性的代表。郭志刚《富有时代色彩的儿女们—孙犁作品中的人物谱系之一（之二）》指出：孙犁擅长于塑造人物，尤其擅长于写真实动人、富有美学意义的妇女形象。
（1）写出中国传统女性的宽容、善良、勤劳、淳朴。孙犁先生善写农村题材小说，尤其是写农村青年妇女。《荷花淀》中的女性群体形象，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女性的代表。她们宽容、善良、识大体、对丈夫唯命是从。在夫妻话别中表现得十分明确。
刚刚回家的丈夫，却又要匆匆离别了：
“你走，我不拦你，家里怎么办？”……
“你明白家里的难处就好了.”
“你还有什么话嘱咐我”
“嗯.”
“嗯，还有什么.”
尽管有各种困难，但理解丈夫，支持丈夫，没有丝毫的怨言.好让他放心。
同时，又是勤劳，淳朴的。丈夫出外了，上有老，下有小，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白天干农活，晚上还要编许许多多的苇席，日夜劳作，不辞辛苦。
（2）更在于她们具有独立的人格。 具有积极向上，乐观进取的精神，塑造了一代崭新的女性形象。
新就新在：具有独立的人格，是具有人格尊严的女性。体现在：他们具有积极向上，乐观进取的精神，她们不再是封建礼教下的女性悲剧人物，有别于鲁迅笔下的祥林嫂等。是一个在
抗战背景下成长起来的青年女性、抗日战士。也不再是男人的附属品，而是真正独立的人。也象男人一样，成为社会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员。透过小说，我们能够清楚地听见他们前进的脚步。
“我们没枪，有枪就不往荷花淀里跑，在大淀里和鬼子干起来！”
“打仗有什么出奇，只要你不着慌，谁不会趴在那里放枪？”
“打沉了，我也会浮水捞东西，保管比他们水式好，再深也不怕！”
经历了一次打仗，增长了见识，知道了男人能做到的，女人同样也能做到。经历了一次打仗，唤起了女人的自尊心，唤起了她们相信自己可以与男人一样战斗的觉悟。
“我们也成立队伍， 刚当兵就小瞧我们，过二年更把我们看得一钱不值了，谁比谁落后多少呢！”
在战火洗礼下，渐渐成长起来了。
“这一年秋，她们学会了射击。冬天，打冰夹鱼的时候，她们一个个登在流星一样的冰船上，她们配合子弟兵作战，出入在那芦苇似的海里。”
她们已完全成为了一位合格的抗日战士。小说这样真实地反映根据地青年妇女由于战争的教育，逐步打破家庭观念，摆脱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女人低男人一等的思想，一步步站在社会斗争和民族斗争的行列里。她们以崭新的女性形象，为中国女性争了光、添了彩。
2.4 美在于情：美是有情感的，有感情的东西才能让人产生美感。孙犁笔下的情是纯美的情，象一壶美酒，回味绵长。
2.4.1 写出人物内心丰富而细腻的情感世界：人性纯美。在文中，女性身上表现得非常突出。就象海明威所讲的冰山原则一样，冰山运动之雄伟壮观，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虽然我们看不到它，但可以通过想象去触及它的雄伟和蕴藏的力量。文章通过人物的语言对话深入刻划其心理细腻复杂的情感变化。
“你走，我不拦你，家里怎么办？”
刚刚见面的青年夫妻，却又要分别了.与其说是家里怎么办？不如说我想你，怎么办，对丈夫的依依不舍，的心情，溢于言表
女人鼻子里有些酸，但她并没有哭。其实，已经在哭了。只不过，眼泪流在心里。舍不得心上人离开，但又要表现出坚强的一面。所以，没有哭，好让男人在外面放心。
再看：开头，月亮升起来 ……她不时望望淀里. …… 大门还没有关，丈夫还没回来。知道丈夫今天要回来，深夜便一边编席，一边在家里等着，门为他开着，怕他回来不方便，一切都为丈夫着想。心情当然都知道，多激动兴奋了。连又薄又细的苇眉子都在她怀里跳跃着。并非苇眉子在跳，而是女人掩饰不住内心的欢欣、喜悦。中国女人的情，大多是细腻而丰富的。在宁静中透出人性的纯美。
2.4.2 笔下的爱情是典雅的，醇美的，东方式的爱情：文中爱情的描写，将中国女人的爱情观刻划得十分成功。表现其含蓄、内秀慧中。文中没有明白直截的表白，但我们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们之间甜美的爱情和幸福的家庭生活。
水生他们参军走了，文中写到：“女人们到底有些藕断丝连，过了两天，四个青年妇女集在水生家里，商量着去看望自己的丈夫。”藕断丝连，很普通，却耐人寻味。准确表现女人对男人的思念。没有说有多爱，一凑在一起，就念叨着丈夫。“现在，你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你看，说走，就走了。可慌……。”
心里又想去看丈夫，口中却又不愿明白地说出来，怕感到难为情，感到害羞，不好意思。于是，就想方设法的为各自找到合适的借口。
“有的说：听说他们还没走.我不拖后腿，可是忘下了一件衣服。”
“我有句要紧的话得和他说说。”
“我本来不想去，可是俺婆婆非要我去看看他，有什么看头啊！”
女人们心里彼此都明白，都没说破。简单朴实的几句话，把青年妇女的情感世界完美的呈现出来了。矜持和害羞，终于敌不过对丈夫的爱，于是偷偷坐在一只小船上，划到对面妈庄去了。
没见到丈夫，在亲戚家，人家当然明白女人心里。告诉了他们各自丈夫的情况。见又没见着，又被亲戚点破，面子上挂不住。于是羞红了脸告辞出来。有点失望，有点伤心，各人在心里骂着自己的狠心贼。
伤心，失望，是没有记见到丈夫。却又放不下思念丈夫的心情，于是骂着自己的狠心贼，把自己的心偷走了。
通篇女人口中没有一个爱字，但这无爱之爱却是醇美的，象一丝丝春风，慢慢浸入心底。
2.4.3 细节的完美再现： 《荷花淀》中的细节描写，深入细致，生动传神，墨俭意丰。极大地丰满了人物形象，对其心理刻画入木三分。
“明天，我要到大部队去了。
女人的手指震动了一下，想是叫苇眉子划破了手。她把一个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 女人非常关心丈夫，全神贯注地听丈夫说话，才不小心手里的苇眉子。因为马上要离开，在女人心里引起了震动，但她识大体，不让对丈夫的依恋之情表现出来。所以，毫不动色，把手指吮了一下，细腻的情感活动通过一个简单的动作表现了出来。
2.5 独特的审美视角： 孙犁先生在《荷花淀》中，没有一般小说所必须强调的人物、情节、环境三要素，将其淡化。
2.5.1 人物的泛性描写： 小说描写的是在抗战中成长起来的一群农村青年妇女群像。不是重在某一个，而是一群人。以水生嫂为代表的农村青年妇女。所以.，在通篇小说中，我们没有能够找到一个完整的人物肖像描写的片段。象样的只有水生。前面已说过，他的外形是当时当地青年的共同特征.：有共性，无个性，是白洋淀地区男青年的代表。女性形象是以水生嫂为代表的一群青年妇女。
在孙犁的笔下，他们既是普通的，又是典型的。
普通在于：他们象白洋淀中的荷叶荷花一样，多得数也数不清楚。没有惊人的美艳，也没有宏大的事业。是中国千百万劳动人民中平凡的不起眼的小小的一员。一样从事着农业生产，过着平常的家庭生活。上有老，下有小，白天干一家人的农活，晚上忙着编席挣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平淡而快乐的生活着。图的是平安。
又是典型的，典型的中国劳动人民形象。纯朴、善良。无数个平凡的家庭组成了一个典型的群体。既具有传统劳动人民的美德，有或多或少沾上了时代的烙印。在抗战的烽火中，有了一定的觉醒，开始走到民主革命的行列，保家卫国女性开始走上了社会生活的历史舞台，成为了一支新生力量。因此，我们在读后，脑海里没有留下一个清晰的人物形象，而是鲜活的丰富的群体形象。
2.5.2 战争题材却淡化战争，重在一种绘画的美，全新视角理解战争的结果：《荷花淀》严格意义上讲，还是一篇战争题材小说。这是因为它取材于战争年代，并以战争作为背景，而且小说的中心事件就是一场激战。文中正面描写了战斗场面的。但作者却有意将其非战争化处理，整个激烈的战争场面，在小说中只是廖廖几笔，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就在她们的耳边，响起一排枪”
“那些隐蔽在大荷叶下面的战士们，正在聚精会神瞄着敌人射击”
“枪声清脆，三五排枪过后，他们投出了手榴弹，冲出了荷花淀”
“一切都沉下去了，水面上只剩下一团硝烟火药气味”
完全回避了通常那种硝烟弥漫、枪林弹雨.的残烈场面，甚至连交战双方的激战与对抗也全然略去。三言两语，如同神话一般，战斗便结束了。文中，战争的一切特征都被解构了。因此，尽管是战争题材的小说，我们却丝毫感受不到浓烈的硝烟气息。只有一片一片层层密密的大荷叶，迎着阳光舒展开的、高高挺立的粉色荷花箭。
2.5.3 战争题材，却以女人作为了主要对象：文中通过女人独特的感受来理解和描写战争，写他们在战斗中的所见、所闻、所想，侧面来反映这一场民族斗争。作者的笔随着她们的船摇进了荷花淀，开始记录她们的视觉与听觉感受。
看到：几只野鸭扑楞楞飞起，尖叫惊飞，掠着水面飞走了
听到：耳边响起一排枪
作品开始正面描写战斗情景：
她们想，陷在敌人的埋伏里了，一准要死了，一齐翻身跳下去。渐渐听见枪声只是向着外面的，她们才又扒着船帮露出头来。她们看见不远处的地方，那肥大的荷叶下面，有一个人的脸，下半截身子长在水里，荷花变成了人？
这是人物的感受，明明是一场激战。作者却在写荷花变成了人，妇女们东张西望，都找到自己的丈夫。有力表现她们由惊而喜，紧张而又愉快的心情。这里作者采用诗歌惯用的写法，渲染和强化感情色彩。
3 孙犁小说的艺术美
3.1 典型的诗体小说：清新、隽永。 孙犁的小说皆为诗体小说，用散文诗一样的语言来写小说。使小说具有浓厚的抒情意味。从《荷花淀》到《芦花荡》《光荣》等小说，作者追求的都是诗一般的意境。以白洋淀明媚如画的风光作背景，用飘飞的芦花、洁白如雪的苇花，粉红色的荷花箭，荷花叶的清幽香气，来着力描写故乡风光美和人情美。文笔婉约流畅，感情抒发与景物相结合，具有浓郁的浪漫主义抒情诗意味。是在革命现实主义基础上的浪漫主义。文中无不充满着故乡泥土的芳香气息，激荡着对故乡的爱。袁振声在《论孙犁小说的抒情艺术》中把他小说的抒情特征归纳为三点：情真意切、情思细腻、情趣浓厚。其抒情方式与抒情特色归纳为：在情与景的结合上，追求一种绘画的美；在情与理的关系上，追求一种理趣的美。这就是孙犁小说清新雅丽的风格。
3.2 善用语言、动作和细节描写，笔墨俭省，形象传神，刻画人物。 尤其是善写女性形象，特别是农村妇女形象。从《荷花淀》中以水生嫂为代表的妇女群体到《村歌》中的双眉、《芦花荡》中的大菱、妇救会主任……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又一个丰满、充满灵性的青年女性形象。孙犁先生不仅有一种描写她们的美丽容貌的特殊素养，而且更具有深入丰富、复杂的情感世界，从她们的命运来反映时代风云变幻的过硬本领。任动先生在《论孙犁小说的女性形象》里说：孙先生善于塑造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农村女性形象，笔下的女性既有外表美，又有内在
美。她们的美，健康、朴实，没有丝毫的病态与做作。总是那样奋发、乐观、勇敢、充满活力。
3.3 独特的艺术角度
3.3.1 孙犁的小说大多是以冀中平原地区为背景，取材于劳动生活，通过日常生活的侧面来反映时代的风貌。大多采用武戏文唱的手法，打破了传统小说的框架束缚。如长篇小说《风云初记》描写的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群众进行的伟大民族革命战争，不是从再现火光硝烟入手，而是以高、吴、田、蒋四家人的日常生活侧面来反映时代的变化，展现各种人物在战争中心理变化轨迹。《铁木前传》写农业合作社运动，但也不触及运动过程本身，而是重在于写人的心灵、命运。以铁匠、木匠两家十几年友谊的建立和破裂的过程来反映运动所带来的深刻影响。让读者从人物命运的变化和性格发展中把握时代前进的步伐。
3.3.2 把眼光定位在最能反映民族情感的妇女命运的审视上。让女人的命运来挑动时代与社会的脉搏。她们不仅在家庭中占据与男人同样重要的位置，在社会生活中，也开始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自觉地肩负起了民主革命的社会责任。是现当代文学作品中出现的新人。如：妇救会主任、水生嫂等。她们真正成为了社会的主人。
3.3.3 独特的审美追求。20世纪80年代以来，研究者发现，在创作中，孙犁并不是对假恶丑视而不见，但他固执地背过身去，表现出了对美的事物近于狂热的追求。正是因为他对美的事物的这份狂热使孙犁的小说有了与众不同的审美基点、审美趋向、审美境界、审美理想。周星先生《真情铸造的璀璨世界—孙犁创作的审美趋向》认为孙犁审美基点是：朴质纯情的乡土气息；审美趋向是：崇善弃恶的浪漫诗情；审美境界是：自然自适的感情升华。金梅则在《试论孙犁的美学理想和短篇小说》中论述了孙犁在文学创作上的美学理想：“去发现、去描写真的、善的和美的事物的极致。”
4 结语
孙犁先生曾说过：“看到真善美的极致，我写了一些作品。看到邪恶的极致，我不愿写这些东西，我体验很深，可以说是镂心刻骨的，可是我不愿意写这些东西，我也不愿意回忆它。”我们可见，先生追求的就是真善美的极致。他的艺术所极力表现的也是真善美的极致。 孙犁，现、当代文坛上开创一个新的文学流派的大家。他以其独特的风格活跃学史上，携着冀中地区的荷花香引领我们进入艺术之门。至今，他的作品，让人常读常新；他的作品，对青年作家产生了深刻的影响。20世纪50年代，京、津一带大批青年学习其风格，通过写儿女情、家务事来反映时代变化。主要有：刘绍棠、丛维熙等。他们形成了一个很有实力的作家群体。即“荷花淀”派，也称“白洋淀”派。孙犁被视为领袖。
这就是孙犁和他的小说的魅力所在。
参考文献
[1] 钱谷融、吴宏聪.《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年
[2] 蔡志飞、文万荃.《中国现代文学史》.电子科技大学出版社，1993年
[3] 任动.论孙犁短篇小说中的女性形象.海南师院学报，2005.3
[4] 袁振声. 论孙犁小说的抒情艺术. 天津社会科学，1983.4
[5] 郭志刚. 富有时代色彩的儿女们—孙犁作品中的人物谱系之一（之二）. 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
[6] 周星. 真情铸造的璀璨世界—孙犁创作的审美趋向. 名作欣赏， 1985.5
[7] 金梅. 试论孙犁的美学理想和短篇小说. 文学评论，1982.3
[8] 李玉霞. 孙犁小说创作研究述评.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00.4
从《荷花淀》看孙犁小说的艺术美
作者：陈清政
来源：《教育实践与科研》2013年第04期
【摘要】孙犁的小说被誉为“诗体小说”。其代表作《荷花淀》更是世人公认的美文，是“荷花淀”派的开山之作。他将艺术的形式与内容完美的结合，值得我们研究和学习。本文从语言的美、景美、人美、情美以及独特的审美视角等五个方面来论述《荷花淀》的艺术成就，并以此来研究孙犁先生小说艺术美。
【关键词】《荷花淀》；孙犁； 小说； 艺术美
1 孙犁及《荷花淀》简介
孙犁：（1913-2002）现、当代小说家，散文家。原名孙树勋，河北安平人。与周立波、赵树理、柳青被称为描写农村生活的“四大名旦”。是一个很有风格的作家。“荷花淀”派的创始人。
《荷花淀》是孙犁的小说的代表作，选自《白洋淀纪事》，是“荷花淀”派的主要代表作品。小说以抗日战争这一关系中华民族存亡的大背景下，以小小的白洋淀一隅，表现农村妇女温柔多情、善良勇敢。在战火中，夫妻之情、家国之爱、纯美的人性、崇高的品质，像白洋淀盛开的荷花一样，美丽灿烂。
2 《荷花淀》的审美价值
2.1 美在语言：通篇用朴素无华的语言，真实自然的完美再现生活本色，形成了一种融小说、诗歌、散文文体特点的散文诗小说，给人以清新、明净的纯艺术享受，极富艺术感染力。
2.1.1 用散文诗的语言来写小说，很有抒情意味
文章开头，描写水生女人编席：作者完全将这一场面诗化了。请看第一段：
“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正好编席.……苇眉子又薄又细，在他怀里跳跃着”
先点出时间，空间、对象。简练、动听、优美，还反衬人物的勤快利索。劳动场所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切准备工作，都安排好了。现在，“苇眉子正湿润润的，正好编席”。劳动的怎么样呢？没有直接点明，只写了劳动场面，简单的两句话，就把女人编席的场面完全形象化了：“那柔滑修长的苇眉子，就在手指上缠绕着，在她怀里跳跃着.”这样的动词用得多么生动，把劳动场面写活了。好一个勤快、手巧的青年女人。
“这女人编着席，不久，在她身下就编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风吹过来，带着新鲜的荷叶贺花香。”
你看，本来是劳动，一下子却变成“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劳动场景的诗化，美化。不仅让人看到诗一般的画面，还闻到新鲜的荷叶荷花香。
2.1.2 生活化的本色语言与人物身份年龄相符合：语言与人物相符，才显得真切自然，富有表现力。本文中，出现的人物，是以水生嫂为代表的农村青年形象。无论多么美，怎样变化，始终是新时代在抗日战争背景下，刚刚走出封建意识的农村青年形象。他们具有二个身份：一是农村人，识字不多，文化不高，主要从事农业生产。文中有这样的一段描写：“从小跟这小船打交道，驶起来，就象织布穿梭，缝衣透针一样快”
以织布穿梭，缝衣透针作比，切合妇女身份。二是年轻人，具有上进心，充满活力，正在经历血与火的洗礼，思想上有一定的觉悟，文中就是抓住他们的特点以真实、自然、朴素、简单的语言来展现他们淳朴善良的一面，恰如其分地刻画出了其细腻、丰富的内心世界。 如夫妻话别的对话片段：
“千斤的担子你先挑吧，打走了鬼子，我回来谢你。
……
你有什么话嘱咐我吧！
没有什么话了，我走了，你要不断进步，识字，生产。
什么事也不要落在别人后面！
不要叫敌人汉奸捉活的，捉住了要和他拼命”。……
毫无雕作的文字，充满生活气息的话语，就象白洋淀里的荷花一样，满眼生气。
2.2 美在于景：审美化、诗化的自然风光，宁静、和谐、优美。 这篇小说是一部战争题材的小说，但通篇却闻不到多少战火的硝烟，更多的是对白洋淀自然风光及日常生活的叙述上。我们看到的是一幅幅优美的生活画面，一簇充满生机、幽香，洁白如雪的世界。作者追求的是一种诗一般的意境，诗化的自然风光。让人忘却战争给我们带来的创伤，感受生活的宁静、和谐、优美.
开篇：极富美感力度的开头，首先将我们带入诗一般的特定氛围。
“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正好编席，女人坐在院子里，手指上缠绕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苇眉子又薄又细，在她怀里跳跃着。 ……
这女人编着席，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编成了一大片.她象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也象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淀里也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风吹过来，带着新荷叶荷花香”……。
作者选取富有自然美感的事物作为描写对象：月亮，女人，身下的苇席，远处的荷花淀。将这些对象大特殊组合，升华了丰富了景的内蕴：月亮底下，女人编席，远处带着荷叶荷花香的白洋淀，语句的修辞装饰增加扩大了无限美感：大大触动我们的感官：“象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也象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风吹过来，带着新荷叶荷花香”
这样绝美的画面，将我们带入纯美的自然之中，人与荷花荷叶融为一体，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以至与敌人遭遇时，女人们逃命那样紧张，作者却写得十分欢快：
“那一望无边际的密密层层的大荷叶，迎着阳光舒展开，就象铜墙铁壁一样。粉红荷花箭高高地挺出来，是监视白洋淀的哨兵吧。”
这是在写战争吗？不禁让人想起南唐诗人《采莲曲》诗一般的景，让我们感到生活的美好与宁静。
2.3 美在于人：美对于人才有意义。 小说中作者采用了多种艺术手段，丰富和美化了人物，笔下的人物淳朴 ，善良，有血有肉，有人性的人，是具有生命力的形象。
2.3.1 人物形象的淡化、弱化：国画中的一种艺术手法。作者将其用在小说创作中，突破传统小说三要素框架，追求艺术的美化效果。表现在：
（1）全篇小说几乎没有一个成熟丰满的人物形象，甚至大多数人连姓名都没有。读后，人物几乎没有给读者太多的印象，只有满眼绿油油的充满活力生机的荷花。小说中有名有姓的只有水生一个。就连这个，有专家认为是象征名，有水中出生之义，暗含生命力旺盛。而作为作者重点描写的女性形象，姓什么，叫什么都无从知晓。文中怎样处理的呢？有多种称谓： 水生嫂、这些青年妇女、女人、几个女人、妇女们、她们
并非旧社会妇女地位低下，无名无姓，而是作者有着特殊用意：那就是要充分淡化人物，使其整体融入作品的纯美画面中去。
（2）外貌也是高度模糊的，几乎没有细致的肖像描写。只有粗略的男女之别。文中象样的人物外貌描写只有一处，是写水生的：
“这青年不过二十五、六岁，头戴一顶大草帽，上身穿一件洁白的小褂，黑色裤管卷过了膝盖，光着脚。”
这其实是当时当地青年人共同的打扮，毫无新意特征可言。就连最让人产生美感的女人面部及优美曲线，不着一字。对于她们美的感受更多的来自于诗一般的意境，及人物语言对话，让我们发挥想象力的空间去勾勒她们美丽的形象。
2.3.2 女性形象的强化、美化： 虽然在外形特征来看，作者有意淡化，模糊。但对其总体形象把握却入木三分。着力写出他们内在心灵美、品格美。是一代新女性的代表。郭志刚《富有时代色彩的儿女们—孙犁作品中的人物谱系之一（之二）》指出：孙犁擅长于塑造人物，尤其擅长于写真实动人、富有美学意义的妇女形象。
（1）写出中国传统女性的宽容、善良、勤劳、淳朴。孙犁先生善写农村题材小说，尤其是写农村青年妇女。《荷花淀》中的女性群体形象，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女性的代表。她们宽容、善良、识大体、对丈夫唯命是从。在夫妻话别中表现得十分明确。
刚刚回家的丈夫，却又要匆匆离别了：
“你走，我不拦你，家里怎么办？”……
“你明白家里的难处就好了.”
“你还有什么话嘱咐我”
“嗯.”
“嗯，还有什么.”
尽管有各种困难，但理解丈夫，支持丈夫，没有丝毫的怨言.好让他放心。
同时，又是勤劳，淳朴的。丈夫出外了，上有老，下有小，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白天干农活，晚上还要编许许多多的苇席，日夜劳作，不辞辛苦。
（2）更在于她们具有独立的人格。 具有积极向上，乐观进取的精神，塑造了一代崭新的女性形象。
新就新在：具有独立的人格，是具有人格尊严的女性。体现在：他们具有积极向上，乐观进取的精神，她们不再是封建礼教下的女性悲剧人物，有别于鲁迅笔下的祥林嫂等。是一个在
抗战背景下成长起来的青年女性、抗日战士。也不再是男人的附属品，而是真正独立的人。也象男人一样，成为社会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员。透过小说，我们能够清楚地听见他们前进的脚步。
“我们没枪，有枪就不往荷花淀里跑，在大淀里和鬼子干起来！”
“打仗有什么出奇，只要你不着慌，谁不会趴在那里放枪？”
“打沉了，我也会浮水捞东西，保管比他们水式好，再深也不怕！”
经历了一次打仗，增长了见识，知道了男人能做到的，女人同样也能做到。经历了一次打仗，唤起了女人的自尊心，唤起了她们相信自己可以与男人一样战斗的觉悟。
“我们也成立队伍， 刚当兵就小瞧我们，过二年更把我们看得一钱不值了，谁比谁落后多少呢！”
在战火洗礼下，渐渐成长起来了。
“这一年秋，她们学会了射击。冬天，打冰夹鱼的时候，她们一个个登在流星一样的冰船上，她们配合子弟兵作战，出入在那芦苇似的海里。”
她们已完全成为了一位合格的抗日战士。小说这样真实地反映根据地青年妇女由于战争的教育，逐步打破家庭观念，摆脱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女人低男人一等的思想，一步步站在社会斗争和民族斗争的行列里。她们以崭新的女性形象，为中国女性争了光、添了彩。
2.4 美在于情：美是有情感的，有感情的东西才能让人产生美感。孙犁笔下的情是纯美的情，象一壶美酒，回味绵长。
2.4.1 写出人物内心丰富而细腻的情感世界：人性纯美。在文中，女性身上表现得非常突出。就象海明威所讲的冰山原则一样，冰山运动之雄伟壮观，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虽然我们看不到它，但可以通过想象去触及它的雄伟和蕴藏的力量。文章通过人物的语言对话深入刻划其心理细腻复杂的情感变化。
“你走，我不拦你，家里怎么办？”
刚刚见面的青年夫妻，却又要分别了.与其说是家里怎么办？不如说我想你，怎么办，对丈夫的依依不舍，的心情，溢于言表
女人鼻子里有些酸，但她并没有哭。其实，已经在哭了。只不过，眼泪流在心里。舍不得心上人离开，但又要表现出坚强的一面。所以，没有哭，好让男人在外面放心。
再看：开头，月亮升起来 ……她不时望望淀里. …… 大门还没有关，丈夫还没回来。知道丈夫今天要回来，深夜便一边编席，一边在家里等着，门为他开着，怕他回来不方便，一切都为丈夫着想。心情当然都知道，多激动兴奋了。连又薄又细的苇眉子都在她怀里跳跃着。并非苇眉子在跳，而是女人掩饰不住内心的欢欣、喜悦。中国女人的情，大多是细腻而丰富的。在宁静中透出人性的纯美。
2.4.2 笔下的爱情是典雅的，醇美的，东方式的爱情：文中爱情的描写，将中国女人的爱情观刻划得十分成功。表现其含蓄、内秀慧中。文中没有明白直截的表白，但我们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们之间甜美的爱情和幸福的家庭生活。
水生他们参军走了，文中写到：“女人们到底有些藕断丝连，过了两天，四个青年妇女集在水生家里，商量着去看望自己的丈夫。”藕断丝连，很普通，却耐人寻味。准确表现女人对男人的思念。没有说有多爱，一凑在一起，就念叨着丈夫。“现在，你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你看，说走，就走了。可慌……。”
心里又想去看丈夫，口中却又不愿明白地说出来，怕感到难为情，感到害羞，不好意思。于是，就想方设法的为各自找到合适的借口。
“有的说：听说他们还没走.我不拖后腿，可是忘下了一件衣服。”
“我有句要紧的话得和他说说。”
“我本来不想去，可是俺婆婆非要我去看看他，有什么看头啊！”
女人们心里彼此都明白，都没说破。简单朴实的几句话，把青年妇女的情感世界完美的呈现出来了。矜持和害羞，终于敌不过对丈夫的爱，于是偷偷坐在一只小船上，划到对面妈庄去了。
没见到丈夫，在亲戚家，人家当然明白女人心里。告诉了他们各自丈夫的情况。见又没见着，又被亲戚点破，面子上挂不住。于是羞红了脸告辞出来。有点失望，有点伤心，各人在心里骂着自己的狠心贼。
伤心，失望，是没有记见到丈夫。却又放不下思念丈夫的心情，于是骂着自己的狠心贼，把自己的心偷走了。
通篇女人口中没有一个爱字，但这无爱之爱却是醇美的，象一丝丝春风，慢慢浸入心底。
2.4.3 细节的完美再现： 《荷花淀》中的细节描写，深入细致，生动传神，墨俭意丰。极大地丰满了人物形象，对其心理刻画入木三分。
“明天，我要到大部队去了。
女人的手指震动了一下，想是叫苇眉子划破了手。她把一个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 女人非常关心丈夫，全神贯注地听丈夫说话，才不小心手里的苇眉子。因为马上要离开，在女人心里引起了震动，但她识大体，不让对丈夫的依恋之情表现出来。所以，毫不动色，把手指吮了一下，细腻的情感活动通过一个简单的动作表现了出来。
2.5 独特的审美视角： 孙犁先生在《荷花淀》中，没有一般小说所必须强调的人物、情节、环境三要素，将其淡化。
2.5.1 人物的泛性描写： 小说描写的是在抗战中成长起来的一群农村青年妇女群像。不是重在某一个，而是一群人。以水生嫂为代表的农村青年妇女。所以.，在通篇小说中，我们没有能够找到一个完整的人物肖像描写的片段。象样的只有水生。前面已说过，他的外形是当时当地青年的共同特征.：有共性，无个性，是白洋淀地区男青年的代表。女性形象是以水生嫂为代表的一群青年妇女。
在孙犁的笔下，他们既是普通的，又是典型的。
普通在于：他们象白洋淀中的荷叶荷花一样，多得数也数不清楚。没有惊人的美艳，也没有宏大的事业。是中国千百万劳动人民中平凡的不起眼的小小的一员。一样从事着农业生产，过着平常的家庭生活。上有老，下有小，白天干一家人的农活，晚上忙着编席挣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平淡而快乐的生活着。图的是平安。
又是典型的，典型的中国劳动人民形象。纯朴、善良。无数个平凡的家庭组成了一个典型的群体。既具有传统劳动人民的美德，有或多或少沾上了时代的烙印。在抗战的烽火中，有了一定的觉醒，开始走到民主革命的行列，保家卫国女性开始走上了社会生活的历史舞台，成为了一支新生力量。因此，我们在读后，脑海里没有留下一个清晰的人物形象，而是鲜活的丰富的群体形象。
2.5.2 战争题材却淡化战争，重在一种绘画的美，全新视角理解战争的结果：《荷花淀》严格意义上讲，还是一篇战争题材小说。这是因为它取材于战争年代，并以战争作为背景，而且小说的中心事件就是一场激战。文中正面描写了战斗场面的。但作者却有意将其非战争化处理，整个激烈的战争场面，在小说中只是廖廖几笔，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就在她们的耳边，响起一排枪”
“那些隐蔽在大荷叶下面的战士们，正在聚精会神瞄着敌人射击”
“枪声清脆，三五排枪过后，他们投出了手榴弹，冲出了荷花淀”
“一切都沉下去了，水面上只剩下一团硝烟火药气味”
完全回避了通常那种硝烟弥漫、枪林弹雨.的残烈场面，甚至连交战双方的激战与对抗也全然略去。三言两语，如同神话一般，战斗便结束了。文中，战争的一切特征都被解构了。因此，尽管是战争题材的小说，我们却丝毫感受不到浓烈的硝烟气息。只有一片一片层层密密的大荷叶，迎着阳光舒展开的、高高挺立的粉色荷花箭。
2.5.3 战争题材，却以女人作为了主要对象：文中通过女人独特的感受来理解和描写战争，写他们在战斗中的所见、所闻、所想，侧面来反映这一场民族斗争。作者的笔随着她们的船摇进了荷花淀，开始记录她们的视觉与听觉感受。
看到：几只野鸭扑楞楞飞起，尖叫惊飞，掠着水面飞走了
听到：耳边响起一排枪
作品开始正面描写战斗情景：
她们想，陷在敌人的埋伏里了，一准要死了，一齐翻身跳下去。渐渐听见枪声只是向着外面的，她们才又扒着船帮露出头来。她们看见不远处的地方，那肥大的荷叶下面，有一个人的脸，下半截身子长在水里，荷花变成了人？
这是人物的感受，明明是一场激战。作者却在写荷花变成了人，妇女们东张西望，都找到自己的丈夫。有力表现她们由惊而喜，紧张而又愉快的心情。这里作者采用诗歌惯用的写法，渲染和强化感情色彩。
3 孙犁小说的艺术美
3.1 典型的诗体小说：清新、隽永。 孙犁的小说皆为诗体小说，用散文诗一样的语言来写小说。使小说具有浓厚的抒情意味。从《荷花淀》到《芦花荡》《光荣》等小说，作者追求的都是诗一般的意境。以白洋淀明媚如画的风光作背景，用飘飞的芦花、洁白如雪的苇花，粉红色的荷花箭，荷花叶的清幽香气，来着力描写故乡风光美和人情美。文笔婉约流畅，感情抒发与景物相结合，具有浓郁的浪漫主义抒情诗意味。是在革命现实主义基础上的浪漫主义。文中无不充满着故乡泥土的芳香气息，激荡着对故乡的爱。袁振声在《论孙犁小说的抒情艺术》中把他小说的抒情特征归纳为三点：情真意切、情思细腻、情趣浓厚。其抒情方式与抒情特色归纳为：在情与景的结合上，追求一种绘画的美；在情与理的关系上，追求一种理趣的美。这就是孙犁小说清新雅丽的风格。
3.2 善用语言、动作和细节描写，笔墨俭省，形象传神，刻画人物。 尤其是善写女性形象，特别是农村妇女形象。从《荷花淀》中以水生嫂为代表的妇女群体到《村歌》中的双眉、《芦花荡》中的大菱、妇救会主任……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又一个丰满、充满灵性的青年女性形象。孙犁先生不仅有一种描写她们的美丽容貌的特殊素养，而且更具有深入丰富、复杂的情感世界，从她们的命运来反映时代风云变幻的过硬本领。任动先生在《论孙犁小说的女性形象》里说：孙先生善于塑造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农村女性形象，笔下的女性既有外表美，又有内在
美。她们的美，健康、朴实，没有丝毫的病态与做作。总是那样奋发、乐观、勇敢、充满活力。
3.3 独特的艺术角度
3.3.1 孙犁的小说大多是以冀中平原地区为背景，取材于劳动生活，通过日常生活的侧面来反映时代的风貌。大多采用武戏文唱的手法，打破了传统小说的框架束缚。如长篇小说《风云初记》描写的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群众进行的伟大民族革命战争，不是从再现火光硝烟入手，而是以高、吴、田、蒋四家人的日常生活侧面来反映时代的变化，展现各种人物在战争中心理变化轨迹。《铁木前传》写农业合作社运动，但也不触及运动过程本身，而是重在于写人的心灵、命运。以铁匠、木匠两家十几年友谊的建立和破裂的过程来反映运动所带来的深刻影响。让读者从人物命运的变化和性格发展中把握时代前进的步伐。
3.3.2 把眼光定位在最能反映民族情感的妇女命运的审视上。让女人的命运来挑动时代与社会的脉搏。她们不仅在家庭中占据与男人同样重要的位置，在社会生活中，也开始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自觉地肩负起了民主革命的社会责任。是现当代文学作品中出现的新人。如：妇救会主任、水生嫂等。她们真正成为了社会的主人。
3.3.3 独特的审美追求。20世纪80年代以来，研究者发现，在创作中，孙犁并不是对假恶丑视而不见，但他固执地背过身去，表现出了对美的事物近于狂热的追求。正是因为他对美的事物的这份狂热使孙犁的小说有了与众不同的审美基点、审美趋向、审美境界、审美理想。周星先生《真情铸造的璀璨世界—孙犁创作的审美趋向》认为孙犁审美基点是：朴质纯情的乡土气息；审美趋向是：崇善弃恶的浪漫诗情；审美境界是：自然自适的感情升华。金梅则在《试论孙犁的美学理想和短篇小说》中论述了孙犁在文学创作上的美学理想：“去发现、去描写真的、善的和美的事物的极致。”
4 结语
孙犁先生曾说过：“看到真善美的极致，我写了一些作品。看到邪恶的极致，我不愿写这些东西，我体验很深，可以说是镂心刻骨的，可是我不愿意写这些东西，我也不愿意回忆它。”我们可见，先生追求的就是真善美的极致。他的艺术所极力表现的也是真善美的极致。 孙犁，现、当代文坛上开创一个新的文学流派的大家。他以其独特的风格活跃学史上，携着冀中地区的荷花香引领我们进入艺术之门。至今，他的作品，让人常读常新；他的作品，对青年作家产生了深刻的影响。20世纪50年代，京、津一带大批青年学习其风格，通过写儿女情、家务事来反映时代变化。主要有：刘绍棠、丛维熙等。他们形成了一个很有实力的作家群体。即“荷花淀”派，也称“白洋淀”派。孙犁被视为领袖。
这就是孙犁和他的小说的魅力所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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