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于教育题材的电影太少，在自闭症儿童日渐多的今天，恕我冒昧用笨拙的文字记录一个真实的故事。
在2013年4月2日第六个“世界自闭症日”里，我开始写作这个封存在我
记忆深处
的
故事。
——题记
电话铃声响起。
“喂，谁呀？”老公迅速拾起话筒。
“找你的，怎么还问咱儿子呢。”
我也有点莫名其妙，会是谁呢？“喂——”
“那，那，丁梦涵的电话是什么？”
迟迟疑疑的说话声一下子让我知道——是小天成。我一阵惊喜，语调也变得甜甜的可爱的，就像哄小孩子了。小天成已经二十岁了吧。
“我不知她的电话呀。”我的语气柔和中充满了歉意。
“那你的手机呢？”小天成似乎没有收获决不罢休，呵呵，这个小东西。说他小，其实，他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青年了，但不知为什么，只要一听见他们的声音，我总感觉他们还都是十多年前的孩子——我教过四年的小学学生。
老公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说。我收回眼睛，不去在意老公的意思。
“我的手机是151„„”
“什么？151后面是什么？”
“哦，我说土话，你听不懂呀，马上换普通话啊。”我忘记了，这个小东西不会说土话——只说普通话。
我马上换上了普通话。“记下了，我在青岛上学，今天我回家体检，要高考了。”他自报家门。真的就是那个珍藏在我记忆深处的，患有自闭症的小天成。瞬间，我仿佛看到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蛋扬起，那双小眼睛眯眯着，无邪地望着我——
一 “臧慧哪去了”
“上课！”
“起立！”
小班长与我呼应得挺快的，声音响亮而干脆，看来这个小班头不错，我这个大班头暗喜。从乡镇初中调入市直小学是一个挑战，从不当班头到当六十多个孩子的班头又是一个挑战。我提心吊胆，但又信心满满。担心，是因为从没教过这么小的学生。
同学们齐刷刷端正坐好，右手压在左手上，目光射向我。比起初中孩子那青春四溢的脸，这些小脸蛋就像是一个个熟透了圆鼓鼓的大苹果，甜甜的，眉眼里透着乐。
这是我的第一堂小学语文课，我把它上成了小学执教的第一堂课。我要了解孩子们，也让孩子们了解我。教知识有的是时间，孩子们愿不愿意听你的可不那么简单，亲其师才能信其道嘛。
虽然下课了，但我不想回教室，我担心学生小，在教室贪玩不安全，我要将他们置于我的视线之内。上厕所、到操场玩的同学怎么办？这好办，我站在窗前往下望一览无余。这就是我们的教室所处楼层高（三楼）的好处。
尽快熟悉学生是一个班主任的首要任务。
为了方便学生的出入，教室前后各有一个门。班级最后一排座位就在后门处。在这个座位上坐的学生是有一定特点的，要么是捣乱大王，放这里免得影响他人；要么是品学兼优的学生，掌管着后门的安保。这是我多年班主任的经验所得。
在教室内巡视的我，被后门处的小男孩吸引了。他很安静，手放在桌洞底下，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我对了对座次表，这个男孩叫小天成。
我轻轻走过去，想看看他在干什么。还没走到他身边，他便警觉似的站起来。 “老师，老师，那个，那个——臧慧哪去了？”看来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个问题。眼神是那样警觉。
“臧慧？到楼下玩了。”我笑了，他的问题好可爱。臧慧是我班的卫生委员，他的同位，一个皮肤有点黑的女孩子。
“哦，我也到楼下去玩。”不等我回答，小天成就已飞出了教室，屁股一撅一撅地，就像一匹小野马。
看惯了初中成熟的大孩子，再看看这些小孩子，活像一群忙碌的小蚂蚁，一点也不得闲。有时闹腾起来，又像一群嗡嗡的小蜜蜂。
第二节课铃声响了，孩子们陆续跑回教室。数学老师来了，我这个班主任才
撤了。
二 揪揪他的“小辫子”
三年级的课程并不深奥，设计几个有趣的问题定会一读就懂。上课真是一件愉快的事，孩子们也是乐此不疲。每进教室我总是发自内心地微笑——我的孩子们那样专注地读书，我能不开心吗？
可是，小天成却不买账。他一会儿钻桌子底，一会儿站起来教“老师”，教完了却又没有下文，直通通地就坐下，眼神从我这儿马上游离到窗外。窗外的风景让他半天回不过头来。
这个调皮蛋！我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上课不认真听讲，刚学过的古诗是肯定背不过来的，就从这儿开始，揪揪他的“小辫子”。
“天成，起来背古诗《山行》。”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听着听着，我不禁举起双手打起了节奏，学生们可聪明着呢，也跟着打节奏。全班同学齐齐地看着他，眼神里溢着笑，就像吃了开心果。
小天成竟然滚瓜烂熟！天才，天才！我在心里连连说。
小天成背完得意地做坐下，眼睛望向窗外，谁也不理了。
我的如意算盘没打成，小天成的表现倒令我惊讶不已。真有趣，我可得还好研究一下这个小家伙。
从这天开始，小天成成了我课堂上的“小明星”。每天的课堂，我都得叫他起来回答问题，要不他会一直钻桌子底，或不停地叫“老师”，也不管我是不是在讲课。
我忽然意识到，他的纪律如此成问题，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有点与其他孩子不太一样。
我想在第一次家长会的时候与他的家长交流一下，探讨一下如何帮助这个不守纪律的孩子。
三 家长会
期中考试过后，家长会马上召开。我的班头洋洋和副班头骏骏一起帮我收拾干净了教室，黑板上写上“一切为了孩子”家长会主题语。这句话是给家长一种
提示：老师的一切是为了孩子，家长的一切是为了孩子，家校必须携手为孩子的一生健康成长奠基。这是我的愿景。
我坐在办公室里，对照着学生名单圈画着一些名字。哪是要表扬的，哪是要留下谈谈话的。谈话的学生有的是学习有问题，有的是纪律有问题，我要了解家长的看法，了解家长对教育孩子的一些方法。
“老师，吃饭吧。”骏骏喊我。“好的。”我给了他们几块钱，让这两个孩子买了几包方便面和火腿肠。我倒忘记了这两个孩子已是半大小伙子，吃的多，买的这一点还不够他俩吃的，所以，我就告诉他俩我不饿。俩个小家伙，泡上方便面，掰开火腿肠，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方便面的香味直冲我的鼻孔——我还真有点饿了。
过了一会儿，家长陆续到了教室。骏骏和洋洋成了小导游，引导家长到了各家孩子的座位上。
亲学生，必然亲家长。我看到我的家长个个素质高、有修养，我真的很喜欢。我由衷地跟家长们说：“看到你们我就知道，为什么我的学生那么优秀了。因为家长是他们的榜样，他们身上带着你们的影子。”我极力赞美我的每一个学生，不是讨好家长，而是给家长一份自信，一份自豪。
我的第一次“演讲”得到了家长们热烈的掌声。
家长们信心满满地走出了教室。
几个被我点到名的家长留下了，坐在教室里等着我送走其他的家长。
小天成的妈妈始终坐在最后一排，等着这几个家长也谈完了才过来。
对于小天成的妈妈，我还是小心翼翼的。我不太了解家长，怕说错了什么让家长不高兴，或者怕触及到什么不该触及的东西。
“您的孩子好像有点与其他的孩子不大一样。”我笑着，轻轻地说。
小天成的妈妈一个劲地笑，说：“这孩子不大听话，让您操心了。”我告诉她，有时跟他说话，他好像听不见，或者根本不在意听；有时上课不听讲，课文还能背出来，很了不起。就有一句话我没说：感觉有点怪。
小天成的妈妈说在家里也是这样的，叫他能气死。
我见他妈妈也很困惑，我就不再说什么，只要求她与我一起努力，帮助他改一改。
小天成的妈妈很高兴地走了。我却陷入了深思，这个孩子在家里也这样，难道做妈妈的不指导他吗？
习惯的培养何其重要！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却让我心里无比难受——没有真正了解孩子的真实情况而无意中伤害了家长的自尊心！
骏骏的爸爸是我校的领导，他跟我聊起家长会的情况。我跟骏骏的爸爸谈到了小天成。他告诉我，那个孩子就是特殊，有点自闭。
我惊呆了！什么是自闭？
我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名词，我之前竟没有往深处去想他是不是一种病态。我只是觉得他那样单纯，清纯的眼睛里不带半点尘埃。
如果是一种病，我不能改变什么，但我可以给予他更多的关爱，引导我的学生给予他更多的同学情，并教导他学会爱别人。因此我要努力做点什么。
我急切地寻找一些心理健康方面的书籍来看，试图解开小天成的秘密。我写成了一篇文章《慢慢开启他紧闭的心扉》。
我要营造一种氛围，让爱心包围着他。无疑我的学生们就是这种氛围营造的一分子。在我的课堂上，有10分钟是留给小天成的。这10分钟也是全班学生最兴奋的时间。背古诗了，小天成背第一句，其他同学接着往下背，大家拍着手，合出快乐的节奏。全班的朗诵声响彻整栋楼。浸在诵读声里，我心情愉悦极了！
别班的同学总愿意往我们教室里钻，对于我班经常掀起的诵读高潮深感好奇。是呀，他们怎么就没有对古诗、对语文有那么多的热爱呢？
你看，秀颖小姑娘，人长得不高，可聪慧了。要背的东西一会就搞定，她的空余时间多着呢。这不，就让她跟小天成同位，帮帮他。三年级的孩子可能还不知道男女之别，也可能大家并不在意，因为与小天成同位的大都是优秀小女生，她们经常与小天成十指相扣，一起背诵课文，一起读书。不时说着笑着，如果小天成不好好干，还得被捂上嘴重新来。
看着他们的样子，我倍感欣慰。一朝一夕，亲密无间的同学感情就这样建立起来了。至今，他们每年都要有几次规模或大或小的聚会。考上大学那年，他们不忘师恩，全班同学一起来看望了我这个小学老师。为人师的幸福就在此刻升腾，让我一生都为选择了教师而自豪。
四 课间舞比赛
当班主任要多才多艺，“校园十佳歌手”比赛，你就得懂点音乐；军体拳比赛，你也得会几套拳脚；课间舞比赛，你必然得能全程跳下来„„要不还怎么当
“指导”？当班主任，有机会学习更多的东西，真是其乐无穷！
春季的课间舞比赛马上就要举行了。教导处领导考虑到学生的生病或特殊情况等因素，允许每个班可以有三个学生不用上场。训练的时候，我也用这样的要求管控着学生，要下三个学生谁能不好好练呢？要是被罚下也是挺丢脸的。
下午第三节课，我正带领学生们练着，教导主任过来了。三十多岁，白白净净的脸庞总是挂着微笑。
“在练？”
“是的。”
“你就是认真，什么都做的那么好。”
“哪里，还不是您领导指导得好。”
听了我的话，教导主任“呵呵”笑了起来。
“你看，就是你班里有个傻子，容易拖后腿。”她似乎很体贴我，却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傻子？你是说小天成？他一点也不傻，就是有点单纯，还没有长大呢，才三年级的孩子，有的人就是发育晚。”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教导主任的笑声更大了，脸上的肌肉却有点挤。在心里的一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也会这么说吗？
“是的。你真有爱心。”教导主任说完就到别的班去看了。
我看着小天成，他一会认真地练，一会又乱蹦乱跳不合节奏。我忽然心中涌起了那么多的怜爱。他真的是傻吗？我宁愿相信他真的是发育晚，我想等他长到五六年级就会撵上他的同学的。我的心里酸酸的。
是的，如果他上去比赛，肯定做不齐。可是，我感觉他也是在努力呀。
看来是练够了，小天成跑过来搀起我的胳膊。拽着我，扬起脸，一汪清泉般的眸子，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可我还是能读出来，他是那样地怕我叫他下来，有点乞求，有点讨巧。
我的心就要滴出泪来，可怜的孩子！
我抚摸着他的头，笑了，亲切地说：“去练吧。”
他看到我的表情，放心地跑了，一蹦一跳地还不时回头，望着我笑呢。
课间舞时间到了，我把小天成安排在队伍的末尾，虽然队伍没有方起来，虽然他很显眼。我们班的课间舞比赛得了第二名。我很高兴，名次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班主任
有没有维护学生的自尊心。小天成很努力地蹦到了课间舞结束，并没有半途而废，这就够了！
五 英语天才“作案”
小天成的可爱你不得不服。你瞧，英语考了几次都是满分。英语老师开心地对我说：“看看他也不学，怎么就考得那么好？比班里有的学生强多了。”
“那是，天成聪明着呢。”我也很自豪。到了教室，免不了表扬他一番。他很高兴，小眼睛眯眯着，成了一条缝。
“王老师，你快说说小天成吧，气死我了。他打热线电话竟然花了我二百多元钱呐，都四年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呀？”小天成的妈妈有一天突然跟我打电话。听声音电话那边的妈妈一定在流眼泪。
“热线电话？哪里的？”我也是一惊。
“好像是外国电台，也不知道他怎么捣鼓的，怎么就打了。”
“好的，我问问他。”是呀，四年级，九岁了，小天成该长大一点了。
放下电话，我赶紧到教室里找到他。
小天成跟没事人一样，坐在教室里呆呆地，直直着眼睛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在想什么。我走过去，神情严肃。
他仿佛有预感似的。“老师，我做错了。”
“错了？做错什么了？”我想听听他说什么，他做错什么了。
“我打热线电话，惹妈妈生气了。我错了。”他捉到我的手，摩挲着，抬起头，看着我。眼泪汪汪的，胆战心惊吗？在求我帮他解脱吗？
“要我跟妈妈说说，别打你吗？”
“妈妈已经打我了。跟妈妈说说吧，我以后再也不打热线了。”第一句话的语气还有点恨恨的，第二句就变成哀求了。
该说什么好呢？本来是要训训他的，可这怎么训呢？他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刚才坐着发呆肯定就是在想这件事。他又怎么能想得开呢？唉！
“好了，别想这件事了，我跟妈妈解释一下，让她别生气。你也要听话，不要再打这样的电话。否则，我再也不管你。”我在“恐吓”他呢。
“好的，不打了，再也不打了。”小天成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眼睛一直没离开我的眼，在研究我的话的真实性。
“好了，去玩吧。”我瞥了他一眼，露出粲然一笑。
“再见！”见嘛事没有了，他立马跑了。
这个英语天才，怎么就能把电话打到国外？小天成有时就是这么聪明，是其他孩子所比不了的，这在别人还打不了这样的电话呢。不过，有时，还真想不到他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得防着他，别让他再“作案”。
臧慧说小天成上课基本不听英语，但他只要用耳朵捎一捎就会，记忆力相当好。他是不是有特异功能？我有时这样想，会不会像音乐天才周周那样做音乐指挥无师自通？
六 雷同卷风波
四年级期末考试就在眼前，与我同班任教的数学老师在考试前对我说：“王，你说咱用不用调调位？”
“调位干啥？”就要考试了，调位也不利于学生情绪的稳定。
“有的学生成绩差，咱班的平均分上不去，咱班的名次就落后了，尤其是小天成，他也不正经听课，数学又不是语文，不听是不会做的。再说，他的小眼睛特好使，只要一瞄，一会就抄上了。”数学老师对我的不“开窍”有点不耐烦，“咱班”“咱班”的企图打动着我。
“无所谓，学生该考多少就考多少，实实在在地好，给家长一个真实的成绩。”我真心地说。
“你真是死心眼！你不调我调！”数学老师生气地走了。
我真是榆木疙瘩吗？我不愿意让家长对我说三道四，我不想教给孩子不诚实，我不想毁了为人师表的形象。家长对我的肯定，我怎能对得起？
可是，数学老师怕影响她的成绩，影响她的考核，我又不好再怎么跟她较劲。调就调吧，反正语文我是不让他抄的。
这样想着，我也就没有再往深处去想。
可是，生活往往要不时地与你开个小玩笑，越是你似理不理、觉得可能也可不能的事情，往往就真的发生。
雷同卷出现了。数学老师的本领令我惊愕。他竟然能让小天成抄的如此“地道”——一道题也没抄错。同位对的题他对了，同位错的题他也错了。
业务校长找我了。班里出了问题，班主任首当其冲问责。在进校长室之前我打定主意，承认是我调的位，但不承认让他抄，我不想牵扯过多的人，我负起这个责任。业务校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横竖说了一通。我以为我能够承受，
我会不在乎，但我没想到自己忽然觉得丢尽了脸，泪不争气地往外涌。一身正气的我就这样毁于一旦？
业务校长的批评也没有错，不该调位不该教唆学生抄袭„„这不是我所鄙视数学老师的吗？现在这一切都是我的“辉煌”故事了。
数学老师看我从校长室出来，问我说什么了。她一听到很高兴，长出了一口气，说什么你承认了就不要改了，否则两个人都得挨训。对于数学老师的做法先前是不屑，现在我感觉她那样无耻。
我没听数学老师再往下说就回到了教室。教室里空无一人，我趴在讲桌上哭了。
“老师，老师，你怎么了？”一声娇滴滴的“老师”把我叫醒。我抬起头，竟然是他！
“小天成，还不是因为你！”我生气地大声呵斥，把刚才的委屈一并融在这句话里！
小天成吓得倒退了一步，头也缩进了脖子，双眼惊恐得瞪圆了。小嘴开始一抽一抽，鼻子一张一翕，眼泪一会就盈满了眼眶。
我的心忽然软了，可怜的孩子，该他什么事呢。
“不该你的事，到操场玩吧。”我的语气柔和了许多。小天成趁机往外跑，边跑边回头，像一只落荒而逃的小野兔，警觉地观察着追赶他的猎人。
七 光屁股进教室
五年级了，大部分同学都已是11岁左右了吧。你见过这么大的孩子光屁股吗？
八 情窦初开
有感于教育题材的电影太少，在自闭症儿童日渐多的今天，恕我冒昧用笨拙的文字记录一个真实的故事。
在2013年4月2日第六个“世界自闭症日”里，我开始写作这个封存在我
记忆深处
的
故事。
——题记
电话铃声响起。
“喂，谁呀？”老公迅速拾起话筒。
“找你的，怎么还问咱儿子呢。”
我也有点莫名其妙，会是谁呢？“喂——”
“那，那，丁梦涵的电话是什么？”
迟迟疑疑的说话声一下子让我知道——是小天成。我一阵惊喜，语调也变得甜甜的可爱的，就像哄小孩子了。小天成已经二十岁了吧。
“我不知她的电话呀。”我的语气柔和中充满了歉意。
“那你的手机呢？”小天成似乎没有收获决不罢休，呵呵，这个小东西。说他小，其实，他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青年了，但不知为什么，只要一听见他们的声音，我总感觉他们还都是十多年前的孩子——我教过四年的小学学生。
老公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说。我收回眼睛，不去在意老公的意思。
“我的手机是151„„”
“什么？151后面是什么？”
“哦，我说土话，你听不懂呀，马上换普通话啊。”我忘记了，这个小东西不会说土话——只说普通话。
我马上换上了普通话。“记下了，我在青岛上学，今天我回家体检，要高考了。”他自报家门。真的就是那个珍藏在我记忆深处的，患有自闭症的小天成。瞬间，我仿佛看到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蛋扬起，那双小眼睛眯眯着，无邪地望着我——
一 “臧慧哪去了”
“上课！”
“起立！”
小班长与我呼应得挺快的，声音响亮而干脆，看来这个小班头不错，我这个大班头暗喜。从乡镇初中调入市直小学是一个挑战，从不当班头到当六十多个孩子的班头又是一个挑战。我提心吊胆，但又信心满满。担心，是因为从没教过这么小的学生。
同学们齐刷刷端正坐好，右手压在左手上，目光射向我。比起初中孩子那青春四溢的脸，这些小脸蛋就像是一个个熟透了圆鼓鼓的大苹果，甜甜的，眉眼里透着乐。
这是我的第一堂小学语文课，我把它上成了小学执教的第一堂课。我要了解孩子们，也让孩子们了解我。教知识有的是时间，孩子们愿不愿意听你的可不那么简单，亲其师才能信其道嘛。
虽然下课了，但我不想回教室，我担心学生小，在教室贪玩不安全，我要将他们置于我的视线之内。上厕所、到操场玩的同学怎么办？这好办，我站在窗前往下望一览无余。这就是我们的教室所处楼层高（三楼）的好处。
尽快熟悉学生是一个班主任的首要任务。
为了方便学生的出入，教室前后各有一个门。班级最后一排座位就在后门处。在这个座位上坐的学生是有一定特点的，要么是捣乱大王，放这里免得影响他人；要么是品学兼优的学生，掌管着后门的安保。这是我多年班主任的经验所得。
在教室内巡视的我，被后门处的小男孩吸引了。他很安静，手放在桌洞底下，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我对了对座次表，这个男孩叫小天成。
我轻轻走过去，想看看他在干什么。还没走到他身边，他便警觉似的站起来。 “老师，老师，那个，那个——臧慧哪去了？”看来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个问题。眼神是那样警觉。
“臧慧？到楼下玩了。”我笑了，他的问题好可爱。臧慧是我班的卫生委员，他的同位，一个皮肤有点黑的女孩子。
“哦，我也到楼下去玩。”不等我回答，小天成就已飞出了教室，屁股一撅一撅地，就像一匹小野马。
看惯了初中成熟的大孩子，再看看这些小孩子，活像一群忙碌的小蚂蚁，一点也不得闲。有时闹腾起来，又像一群嗡嗡的小蜜蜂。
第二节课铃声响了，孩子们陆续跑回教室。数学老师来了，我这个班主任才
撤了。
二 揪揪他的“小辫子”
三年级的课程并不深奥，设计几个有趣的问题定会一读就懂。上课真是一件愉快的事，孩子们也是乐此不疲。每进教室我总是发自内心地微笑——我的孩子们那样专注地读书，我能不开心吗？
可是，小天成却不买账。他一会儿钻桌子底，一会儿站起来教“老师”，教完了却又没有下文，直通通地就坐下，眼神从我这儿马上游离到窗外。窗外的风景让他半天回不过头来。
这个调皮蛋！我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上课不认真听讲，刚学过的古诗是肯定背不过来的，就从这儿开始，揪揪他的“小辫子”。
“天成，起来背古诗《山行》。”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听着听着，我不禁举起双手打起了节奏，学生们可聪明着呢，也跟着打节奏。全班同学齐齐地看着他，眼神里溢着笑，就像吃了开心果。
小天成竟然滚瓜烂熟！天才，天才！我在心里连连说。
小天成背完得意地做坐下，眼睛望向窗外，谁也不理了。
我的如意算盘没打成，小天成的表现倒令我惊讶不已。真有趣，我可得还好研究一下这个小家伙。
从这天开始，小天成成了我课堂上的“小明星”。每天的课堂，我都得叫他起来回答问题，要不他会一直钻桌子底，或不停地叫“老师”，也不管我是不是在讲课。
我忽然意识到，他的纪律如此成问题，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有点与其他孩子不太一样。
我想在第一次家长会的时候与他的家长交流一下，探讨一下如何帮助这个不守纪律的孩子。
三 家长会
期中考试过后，家长会马上召开。我的班头洋洋和副班头骏骏一起帮我收拾干净了教室，黑板上写上“一切为了孩子”家长会主题语。这句话是给家长一种
提示：老师的一切是为了孩子，家长的一切是为了孩子，家校必须携手为孩子的一生健康成长奠基。这是我的愿景。
我坐在办公室里，对照着学生名单圈画着一些名字。哪是要表扬的，哪是要留下谈谈话的。谈话的学生有的是学习有问题，有的是纪律有问题，我要了解家长的看法，了解家长对教育孩子的一些方法。
“老师，吃饭吧。”骏骏喊我。“好的。”我给了他们几块钱，让这两个孩子买了几包方便面和火腿肠。我倒忘记了这两个孩子已是半大小伙子，吃的多，买的这一点还不够他俩吃的，所以，我就告诉他俩我不饿。俩个小家伙，泡上方便面，掰开火腿肠，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方便面的香味直冲我的鼻孔——我还真有点饿了。
过了一会儿，家长陆续到了教室。骏骏和洋洋成了小导游，引导家长到了各家孩子的座位上。
亲学生，必然亲家长。我看到我的家长个个素质高、有修养，我真的很喜欢。我由衷地跟家长们说：“看到你们我就知道，为什么我的学生那么优秀了。因为家长是他们的榜样，他们身上带着你们的影子。”我极力赞美我的每一个学生，不是讨好家长，而是给家长一份自信，一份自豪。
我的第一次“演讲”得到了家长们热烈的掌声。
家长们信心满满地走出了教室。
几个被我点到名的家长留下了，坐在教室里等着我送走其他的家长。
小天成的妈妈始终坐在最后一排，等着这几个家长也谈完了才过来。
对于小天成的妈妈，我还是小心翼翼的。我不太了解家长，怕说错了什么让家长不高兴，或者怕触及到什么不该触及的东西。
“您的孩子好像有点与其他的孩子不大一样。”我笑着，轻轻地说。
小天成的妈妈一个劲地笑，说：“这孩子不大听话，让您操心了。”我告诉她，有时跟他说话，他好像听不见，或者根本不在意听；有时上课不听讲，课文还能背出来，很了不起。就有一句话我没说：感觉有点怪。
小天成的妈妈说在家里也是这样的，叫他能气死。
我见他妈妈也很困惑，我就不再说什么，只要求她与我一起努力，帮助他改一改。
小天成的妈妈很高兴地走了。我却陷入了深思，这个孩子在家里也这样，难道做妈妈的不指导他吗？
习惯的培养何其重要！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却让我心里无比难受——没有真正了解孩子的真实情况而无意中伤害了家长的自尊心！
骏骏的爸爸是我校的领导，他跟我聊起家长会的情况。我跟骏骏的爸爸谈到了小天成。他告诉我，那个孩子就是特殊，有点自闭。
我惊呆了！什么是自闭？
我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名词，我之前竟没有往深处去想他是不是一种病态。我只是觉得他那样单纯，清纯的眼睛里不带半点尘埃。
如果是一种病，我不能改变什么，但我可以给予他更多的关爱，引导我的学生给予他更多的同学情，并教导他学会爱别人。因此我要努力做点什么。
我急切地寻找一些心理健康方面的书籍来看，试图解开小天成的秘密。我写成了一篇文章《慢慢开启他紧闭的心扉》。
我要营造一种氛围，让爱心包围着他。无疑我的学生们就是这种氛围营造的一分子。在我的课堂上，有10分钟是留给小天成的。这10分钟也是全班学生最兴奋的时间。背古诗了，小天成背第一句，其他同学接着往下背，大家拍着手，合出快乐的节奏。全班的朗诵声响彻整栋楼。浸在诵读声里，我心情愉悦极了！
别班的同学总愿意往我们教室里钻，对于我班经常掀起的诵读高潮深感好奇。是呀，他们怎么就没有对古诗、对语文有那么多的热爱呢？
你看，秀颖小姑娘，人长得不高，可聪慧了。要背的东西一会就搞定，她的空余时间多着呢。这不，就让她跟小天成同位，帮帮他。三年级的孩子可能还不知道男女之别，也可能大家并不在意，因为与小天成同位的大都是优秀小女生，她们经常与小天成十指相扣，一起背诵课文，一起读书。不时说着笑着，如果小天成不好好干，还得被捂上嘴重新来。
看着他们的样子，我倍感欣慰。一朝一夕，亲密无间的同学感情就这样建立起来了。至今，他们每年都要有几次规模或大或小的聚会。考上大学那年，他们不忘师恩，全班同学一起来看望了我这个小学老师。为人师的幸福就在此刻升腾，让我一生都为选择了教师而自豪。
四 课间舞比赛
当班主任要多才多艺，“校园十佳歌手”比赛，你就得懂点音乐；军体拳比赛，你也得会几套拳脚；课间舞比赛，你必然得能全程跳下来„„要不还怎么当
“指导”？当班主任，有机会学习更多的东西，真是其乐无穷！
春季的课间舞比赛马上就要举行了。教导处领导考虑到学生的生病或特殊情况等因素，允许每个班可以有三个学生不用上场。训练的时候，我也用这样的要求管控着学生，要下三个学生谁能不好好练呢？要是被罚下也是挺丢脸的。
下午第三节课，我正带领学生们练着，教导主任过来了。三十多岁，白白净净的脸庞总是挂着微笑。
“在练？”
“是的。”
“你就是认真，什么都做的那么好。”
“哪里，还不是您领导指导得好。”
听了我的话，教导主任“呵呵”笑了起来。
“你看，就是你班里有个傻子，容易拖后腿。”她似乎很体贴我，却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傻子？你是说小天成？他一点也不傻，就是有点单纯，还没有长大呢，才三年级的孩子，有的人就是发育晚。”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教导主任的笑声更大了，脸上的肌肉却有点挤。在心里的一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也会这么说吗？
“是的。你真有爱心。”教导主任说完就到别的班去看了。
我看着小天成，他一会认真地练，一会又乱蹦乱跳不合节奏。我忽然心中涌起了那么多的怜爱。他真的是傻吗？我宁愿相信他真的是发育晚，我想等他长到五六年级就会撵上他的同学的。我的心里酸酸的。
是的，如果他上去比赛，肯定做不齐。可是，我感觉他也是在努力呀。
看来是练够了，小天成跑过来搀起我的胳膊。拽着我，扬起脸，一汪清泉般的眸子，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可我还是能读出来，他是那样地怕我叫他下来，有点乞求，有点讨巧。
我的心就要滴出泪来，可怜的孩子！
我抚摸着他的头，笑了，亲切地说：“去练吧。”
他看到我的表情，放心地跑了，一蹦一跳地还不时回头，望着我笑呢。
课间舞时间到了，我把小天成安排在队伍的末尾，虽然队伍没有方起来，虽然他很显眼。我们班的课间舞比赛得了第二名。我很高兴，名次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班主任
有没有维护学生的自尊心。小天成很努力地蹦到了课间舞结束，并没有半途而废，这就够了！
五 英语天才“作案”
小天成的可爱你不得不服。你瞧，英语考了几次都是满分。英语老师开心地对我说：“看看他也不学，怎么就考得那么好？比班里有的学生强多了。”
“那是，天成聪明着呢。”我也很自豪。到了教室，免不了表扬他一番。他很高兴，小眼睛眯眯着，成了一条缝。
“王老师，你快说说小天成吧，气死我了。他打热线电话竟然花了我二百多元钱呐，都四年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呀？”小天成的妈妈有一天突然跟我打电话。听声音电话那边的妈妈一定在流眼泪。
“热线电话？哪里的？”我也是一惊。
“好像是外国电台，也不知道他怎么捣鼓的，怎么就打了。”
“好的，我问问他。”是呀，四年级，九岁了，小天成该长大一点了。
放下电话，我赶紧到教室里找到他。
小天成跟没事人一样，坐在教室里呆呆地，直直着眼睛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在想什么。我走过去，神情严肃。
他仿佛有预感似的。“老师，我做错了。”
“错了？做错什么了？”我想听听他说什么，他做错什么了。
“我打热线电话，惹妈妈生气了。我错了。”他捉到我的手，摩挲着，抬起头，看着我。眼泪汪汪的，胆战心惊吗？在求我帮他解脱吗？
“要我跟妈妈说说，别打你吗？”
“妈妈已经打我了。跟妈妈说说吧，我以后再也不打热线了。”第一句话的语气还有点恨恨的，第二句就变成哀求了。
该说什么好呢？本来是要训训他的，可这怎么训呢？他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刚才坐着发呆肯定就是在想这件事。他又怎么能想得开呢？唉！
“好了，别想这件事了，我跟妈妈解释一下，让她别生气。你也要听话，不要再打这样的电话。否则，我再也不管你。”我在“恐吓”他呢。
“好的，不打了，再也不打了。”小天成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眼睛一直没离开我的眼，在研究我的话的真实性。
“好了，去玩吧。”我瞥了他一眼，露出粲然一笑。
“再见！”见嘛事没有了，他立马跑了。
这个英语天才，怎么就能把电话打到国外？小天成有时就是这么聪明，是其他孩子所比不了的，这在别人还打不了这样的电话呢。不过，有时，还真想不到他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得防着他，别让他再“作案”。
臧慧说小天成上课基本不听英语，但他只要用耳朵捎一捎就会，记忆力相当好。他是不是有特异功能？我有时这样想，会不会像音乐天才周周那样做音乐指挥无师自通？
六 雷同卷风波
四年级期末考试就在眼前，与我同班任教的数学老师在考试前对我说：“王，你说咱用不用调调位？”
“调位干啥？”就要考试了，调位也不利于学生情绪的稳定。
“有的学生成绩差，咱班的平均分上不去，咱班的名次就落后了，尤其是小天成，他也不正经听课，数学又不是语文，不听是不会做的。再说，他的小眼睛特好使，只要一瞄，一会就抄上了。”数学老师对我的不“开窍”有点不耐烦，“咱班”“咱班”的企图打动着我。
“无所谓，学生该考多少就考多少，实实在在地好，给家长一个真实的成绩。”我真心地说。
“你真是死心眼！你不调我调！”数学老师生气地走了。
我真是榆木疙瘩吗？我不愿意让家长对我说三道四，我不想教给孩子不诚实，我不想毁了为人师表的形象。家长对我的肯定，我怎能对得起？
可是，数学老师怕影响她的成绩，影响她的考核，我又不好再怎么跟她较劲。调就调吧，反正语文我是不让他抄的。
这样想着，我也就没有再往深处去想。
可是，生活往往要不时地与你开个小玩笑，越是你似理不理、觉得可能也可不能的事情，往往就真的发生。
雷同卷出现了。数学老师的本领令我惊愕。他竟然能让小天成抄的如此“地道”——一道题也没抄错。同位对的题他对了，同位错的题他也错了。
业务校长找我了。班里出了问题，班主任首当其冲问责。在进校长室之前我打定主意，承认是我调的位，但不承认让他抄，我不想牵扯过多的人，我负起这个责任。业务校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横竖说了一通。我以为我能够承受，
我会不在乎，但我没想到自己忽然觉得丢尽了脸，泪不争气地往外涌。一身正气的我就这样毁于一旦？
业务校长的批评也没有错，不该调位不该教唆学生抄袭„„这不是我所鄙视数学老师的吗？现在这一切都是我的“辉煌”故事了。
数学老师看我从校长室出来，问我说什么了。她一听到很高兴，长出了一口气，说什么你承认了就不要改了，否则两个人都得挨训。对于数学老师的做法先前是不屑，现在我感觉她那样无耻。
我没听数学老师再往下说就回到了教室。教室里空无一人，我趴在讲桌上哭了。
“老师，老师，你怎么了？”一声娇滴滴的“老师”把我叫醒。我抬起头，竟然是他！
“小天成，还不是因为你！”我生气地大声呵斥，把刚才的委屈一并融在这句话里！
小天成吓得倒退了一步，头也缩进了脖子，双眼惊恐得瞪圆了。小嘴开始一抽一抽，鼻子一张一翕，眼泪一会就盈满了眼眶。
我的心忽然软了，可怜的孩子，该他什么事呢。
“不该你的事，到操场玩吧。”我的语气柔和了许多。小天成趁机往外跑，边跑边回头，像一只落荒而逃的小野兔，警觉地观察着追赶他的猎人。
七 光屁股进教室
五年级了，大部分同学都已是11岁左右了吧。你见过这么大的孩子光屁股吗？
八 情窦初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