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与人生--岭南大讲坛·文化论坛第六十三讲南方网2010年12月14日 时间：2010年12月4日 主讲人：中国著名作家 金敬迈 陈实：各位街坊，各位听众，亲爱的朋友们， 先说读什么书，读圣贤书，这是古训。现在我们有各种各样的职称，教授、讲师、助教等等，一级这个，一级那个，特级都有，有没有一级圣贤在中国呢？好像没有评过，恐怕不好评，可以评伟大，可以评正确，可以评资深。但是圣贤这两个字，可能过于神圣。所以，至今查阅档案找不到一个敢评圣贤的人。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哪一个是圣贤书？不知道。要读好书，什么是好书？我现在也不明白。我觉得读什么书的问题，确实是一个大问题。科学家说，地球从热气体当中被离心力摔出来，到现在40亿年了，有人说50亿年了，它就慢慢地转，慢慢的就冷却了，慢慢地就有了水了，慢慢就有了生命，到现在为止多少年了？40亿年了。那么人类从单体细胞、藻类，演变成今天直立起来的人有多少年了？大约是300万年，北京人是50万年，马坝人是30多万年，据说东非人有180-190万年，肯定地球还没有被挖遍，也许还有一个人类的化石，一个头骨，一个牙齿还没有被我们挖到，我们就乘以2，150×2就是300万年。地球还要存在多久？地球据说还要存在40-50亿年，我们人类来到这个地球上，从地上演变出人来不到300万年，还有40亿、50亿年，我们还要过多久？如果有地球存在的话，就有人类存在的话，人类还要持续40-50亿年。300万，3000万，3亿，30亿，你连万分之一都没有过去，你就不允许信这个，不允许信那个了，那么人类还探索什么呢？还想什么呢？ 过去科举有乡试、殿试，现在我们有高考，曾经有过一道高考作文题，题目是植爱因斯坦的记忆，移植大科学家，大思想家的记忆，这样我就是知识最丰富的人。但是假如全球60亿人都是爱因斯坦，那么谁来挑大粪？我们不都是住在城市里面吗？在画的时候就被发现了，被画的女同学就不依不饶，追着那个男同学要打。我们那时还是在旧社会，这本身就放肆了一点，你追着他打干什么呢？男女授受不亲嘛，你说他几句就行了，你打他就授受不亲了。我就有点看法。结果那男同学在教室里绕，绕到我跟前，就跟我说：句？不就是这可怎么办呢？我不能请假，又不能溜号。后来我就装肚子疼，跑了3次厕所，最后小组长就让我到医务室去拿药然后回宿舍休息。那时候我有一辆破自行车，看看手表，13分钟从农林下路蹬到越秀山。那时球赛已经开始了，只有最后一两排有空位，西边的太阳晒得那水泥地烫得坐不下来，我就在这里捡了一个位置。前面是一个老太婆，跳出来，才能看到自己。我学会了自己跳出来看自己。怎么看？ 年轻的时候我歪打正着的写了一本《欧阳海之歌》，《欧阳海之歌》当然是很神圣的，当时也没被评上圣贤书，但已经是很了不起了。郭沫若读的之后他说要把所有的书都烧掉，然后还有陶铸同志说中南地区凡是有阅读能力的人都要好好读《欧阳海之歌》，这是一本人生教科书。赞誉一多，我没有飘飘然。因为我多少也懂一点辩证法，任何事物都会向它的对立面转换，我就知道我快开始倒霉了，果然就开始倒霉了。陶铸同志很欣赏我，在一次中央的碰头会上，有人提出说国务院都瘫痪了，文化、教育、卫生、体育、宣传等等没人管了，是不是先成立一个班子，把这几个口的工作都抓一抓？陶铸同志当时是常委，他说，文艺口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让金敬迈同志来搞，他很耿直，很聪明，也很能干。这文艺口是江青最关心的事情，这个事必须得到江青的认可才可以，江青就说，金敬迈这个人不行，这个人傲气的很，我几次要他修改《欧阳海之歌》，他到现在都没有回答我，那就算了。 到了1967年江青就派我去杭州写一个烈士，我去了，我在杭州钱塘江大桥站了一个多月的岗，仔细了解了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发现，这个烈士是假的。这事我很难办，江青让我去写小说，我就把它写成一本书，如果这个烈士是假的，我怎么来编对立面。因为敌人要破坏红卫兵，这个烈士是为了抢救红卫兵死的。这个故事我怎么编，我编恶霸地主吧，恶霸地主早镇压了；我编右派分子的话，右派分子镇压红卫兵干什么？我当然要编一个浙江省委书记，杭州市委书记，他们是走资派，他们仇恨红卫兵、仇恨文化大革命，所以他们就派一个敌人来，来颠覆那个列车，这个先烈就可以来抢救这个列车。这个故事，我可以编，编完我就可以自杀了。当然我要这样编，也没人敢来质疑我，因为我有圣旨在身，但历史是要往前走的，以后你还怎么做人。再说这也不是金某人愿意干的事，我也不想写，但是你又不能不完成任务，于是我就给江青写了一封信，我想让她给我一点具体的指示，如果允许我就提出来这个烈士是假的，如果不允许，她要说我们党又塑造了一个英雄，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英雄辈出，那我也不敢说反话了。江青没有回，我又给萧华，当时的政治部主任，打了一个报告，我说我确实遇到难题了，我没有办法，这个事情假的我怎么能写呢？我又不敢说公开说这是假的，因为报纸上连篇累牍说这个烈士的事，我要提出来就是逆历史的潮流，我怕死，我还想活着。报告传上去了以后，江青决定召见我一次，1967年4月11号把我叫到北京，训了一顿我之后，看我还老实，一直在那认错、检讨，于是乎，5月23号到北京国务院文化部宣布，现在中央决定接管文化部，具体工作由金敬迈同志接任负责，现在请金敬迈同志讲话。于是，我上台讲完话之后就成了负责人了，成了负责人之后我就上了天安门，上了天安门之后我就上了报纸的头版头条，我就知道倒霉开始了。我打了3次报告，我说我干不了，我真的很清楚，我的危机感远远超过了那些所谓的荣誉感，我认为我非死不可，果然死了。 123天之后，我奉江青之命，收集30年代她在电影界的一些剧照和小杂志的文章，但我却以搜集中央领导同志黑材料的罪名被抓了起来。当时他们都不承认，我是背着中央收集中央领导同志的有关黑材料。在收集的过程当中我向当时的中办主任汪东兴报道过，我向当时的公安部长、北京市委书记、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谢富治报告过，我向中央文革领导小组报告过，他们都不认帐。都不认帐我就说，那怎么办呢？要杀就杀我的头吧，我是公开向谢富治说的。我还有所谓的手下，被抓了两个，我说把他们放了，要抓就抓我，要砍就砍我的头，我不是背着中央，我是堂而皇之的搜集，我是奉中央的指示在办事的，我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问心无愧，要杀你就杀我。 后来我就被关了监狱，但是换了一个罪名，因为说收集中央领导同志的黑材料，就是说中央领导同志也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刚好我也有若干罪名可抓，说是1967年8月11号，说三个人派一架专机送金敬迈到广州，金敬迈组织了一个800人的敢死队，建立一个4411秘密电台，他亲自率领由40人的敢死队负责绑架毛主席，趁毛主席南巡金敬迈就绑架，一旦绑架成功北京就宣布政变成功。 我这个人很好动，进监狱之后我不读书，不看报，根本安静不下来。我在牢里看《毛选》，读了几遍就烦了。就想点其他的事情干干，譬如猜某一章某一节有多少个标点符号，有48个，不，有45个，猜错的；再数，34页有多少个标点符号，还是48个，又少了，只有44个，就靠这个打发时间。接着就是猜字，我高中毕业还有点文化，单人旁的字我记得有多少，双人旁的字记得有多少，一点水，两点水，三点水，四点水的字有多少，金字旁的字我认识，走之旁的我认识多少。一个偏旁要想3、5天，甚至半个月，偶尔想起来又加上，但是中国的汉字常用的也就这么几千个字，猜也猜完了。后来就想起在报纸上看到的中国驻外国大使的名字，我看看我能记得多少，驻英国不叫大使，叫代办是宦乡；驻苏联大使刘晓；驻捷克斯洛伐克仲曦东；驻波兰王炳南，我当时能记得很多，驻刚果（布）的大使，想不起来了，这个名字一绕口边上想不起来了，不着急，慢慢想，不行，一天没想着今天好好睡觉，明天早上头脑清醒起来再想。后来我就用填字的办法，王天王地，王人，王狗王某王猪，拿一个字一个字往上去组，看看哪一个字接近能够勾起我的想像。第二天还是想不起来，就想着要惩罚自己，想不起来就不能吃饭。在监狱里就吃窝窝头，那时候还年轻力壮，一天两个半窝窝头吃不饱，所以最大的惩罚是不吃饭，不吃饭很难受，一定要把这个名字想起来。果然，晚上就是不吃，但是不行，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怎么想得起来呢？吃，吃了才能想起来。这样，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如果你还想不起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就是自己对自己不客气。果然，三天过去了，就开始打自己，就开始撞墙。这样持续了大概有一个星期，有一天有个哨兵从外边过，那个监狱是两道门，一道铁门，一道木门，两道门之间隔着大概50多公分，外边有一个观测孔，哨兵拨弄观察孔上的小挡片，发出了轻微的响声，我就意识到哨兵在观察我。两个哨兵来回走，每隔10几秒我就被观察一次。突然，我试着跳到墙外去，看看里面是个什么人，我觉得我的灵魂出去了，我的意识出去了，我隔着墙看里头有一个疯子，我才发现太可怕了。我曾经放下过豪言壮语，你关我，你想把金某人关死，那恐怕有年月要熬，我命长着呢！你想把我关疯，我告诉你，我清醒着呢，我不可能疯。但是，这时候我意识到里面的确是关着一个准疯子，这不是老师教我们的，是我一读自己悟出来的，我必须从这个漩涡里头跳出来。怎么办？我有一双鞋，砸顶上的灯，那个灯是24小时亮着的，因为牢房不能黑，不怕犯人跑，就怕犯人自杀。 这一砸管理人就来了，我被弄到庭审室，要求我老老实实。我说要我老老实实很容易，你告诉我王大使叫什么名字，从此我就老老实实。结果惊动了当时的监狱长，一个50出头头发已经有一点花白的军人。他问，你怎么回事？你要试一试无产阶级铁拳头的厉害吗？我说不用试，我可以想，我知道这里有特殊官员，我说我现在思想陷入了一种失望的绝境，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说这样好不好，你能不能给一些书给我看，我说我无产阶级无比强大，你还害怕我这个反革命分子读《马克思主义》吗？马克思的书你总该给我看吧？列宁的书你总该给我看吧？还有别的一些对人类有益的书你总该给我看吧？监狱长回答说，你还想读书？你是以违反监规，无理吵闹，作为威胁条件，意思就是说你不给我书你就继续闹下去，那你就闹下去，我告诉你我不怕你闹。我们这个地方只对上级负责，上级把你送到这里，我们负责你第一，安全，你不能跑掉；第二，安全，你不能死掉。你犯了什么罪，你最后该判什么刑，你最后是怎么样的我们一概不管，我们只管对犯人的安全。因此，你要闹我也不怕，你知道我们这里有很多监狱，最简单的就是黑牢，你可以到那里去思考问题。他是叼着一根烟卷过来的，烟灰就弹到地上。然后他谈得不耐烦了，他不肯答应我的要求，说你是以违反监规要看书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如果你是以此作为要挟，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们不会给你书看。最后他要走了，我抢先一步跑在前面，把门拴死了，这要外面拿钥匙开才行。我跟那个监狱长说，请你把地下的烟灰擦干净，这是我的房间，你到这儿来，你想抽烟你事先没有问过主人可不可以抽烟你就抽了，你现在又把烟灰弹在地下，我告诉你我的地板比你的办公桌还干净。我在里面没事干，天天擦，一尘不染，很亮。他说我还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这么气派。我说这样吧，我是什么人你也不用了解，我说我可以为了我房间的清洁卫生和干净，为了捍卫这个尊严我可以跟你拼命，我可以咬你一口，哪怕是咬破皮，你把我打死我觉得值得，因为我这个命不值钱，但是我的尊严无比尊贵，你给我擦掉。他说，我还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他掏出了手绢，象征性地在地上擦了擦，金某人满足了。这就是跳出来的结果，你跳出来你就不是犯人了，你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就是这样的人。温家宝总理说要活得有尊严，我希望我活得有尊严。 陈实：感谢金老给我们的精彩演讲，他今天真的是声如钟，从头到尾一直是中气十足。我听了您的演讲以后有四个感想：第一，我觉得是要听话，听反话，此言总不差。他说我的眼睛不亮，发现了一个糟老头子，我现在发现他不是一个糟老头子，是一个很有气派的老头子。第二，我觉得金老今天的发言很80后，很愤青，很有战斗力，很有个性。我说人之老矣，其言也真，他今天其实讲了三个很重要的问题：1、读书不要尽信书；2、你要怀疑一切。怀疑一切，对一切都问一声为什么，我觉得在我们这种时代，这种怀疑精神是我们应该发扬的。接着他说，一个人看社会、看世界，就像抽卷烟的老太太一样，要站在历史的高处来看。第三，就是要跳出来看自己，跳出来发现自己，跳出来发现自己的尊严。我觉得这是今天金老在这堂演讲里面教会我们三个重要的，也是他自己的个人人生经验。金老说他也在成长，我第四个感想就是祝金老不断成长，俗话说：以前的书是不引用领袖的话的，那是政治性的，但是你是文艺作品，我就引用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改，越加越多，欧阳海每到关键时刻就突然想到了毛主席的教导。所以，后来的《欧阳海之歌》已经不是我的本意了，指导员改成了副指导员，改成代理副指导员，改成代理副指导员还不行，而是在文工团拉提琴的。我年轻的时候就拉提琴，我说我不好还不行吗？你们都干净，你们都伟大，就我不行，还不行吗？刚才那位同学的提问我觉得问得很有道理。《欧阳海之歌》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是我解释不清楚的问题，当时几乎全党表态，说不说《欧阳海之歌》好，就看你是站在哪边，敢说不好吗？中国的知识分子，包括专家学者，有谁敢说《欧阳海之歌》不好？那是政治问题。这是我们的生活教科书，这是里程碑，已经被贴上这么多标签以后，谁还说你不好呢？一本破书，我都懒得说。所以，今天我觉得任何评价都是准确的。书也没有定评，有人会说还可以，有人说会看得下眼，有的人说不堪一读，怎么说都可以。现在的《欧阳海之歌》我只讲创作的过程，我曾经说过我要否定《欧阳海之歌》，于是很多人批我，你没有这个权力，《欧阳海之歌》不是你的，它已经变成一个社会财富了。但是我内心向这位听众表示，谁要骂我，我绝不会在这个台上面发火，我都听着，因为《欧阳海之歌》的作者太多了，当年大家都把自己美好的愿望、美好的品德、美好的想像、美好的人性融到这本并不存在的作品中。很多人是为了看《欧阳海之歌》参军的，非当兵不可。好多人千方百计的买《欧阳海之歌》，读完了之后就决定写小说，全国的知名作家都有好多是这样走上写作之路的。 陈实：我也来谈谈我的看法，对《欧阳海之歌》的看法。我觉得刚刚这个小朋友的提问非常重要，也提得非常好，金老爷子也回答得很好。我可以这么说，在座是我这个年龄左右的，尤其是50岁上下，我们几乎都是在《欧阳海之歌》这本小说里面成长的，有我们成长的影子。像我这一代人，共和国所碰到的灾难我们都经历过，共和国的成长我们也都经历过。因此，《欧阳海之歌》它对我们这一代是一个很有启发的书。很多这些来看望金老的人都说，金老，我是看你的《欧阳海之歌》成长的。我们到惠州，惠州新华社的社长不单自己来，而且也带自己的儿子来了，两代人一人拿一本《欧阳海之歌》，来谈自己对金老的崇拜。我觉得对于50岁左右，甚至45岁以上的这几代人，大家很理解《欧阳海之歌》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出来的。我记得我中学的时候，我们的语文老师叫我们每个人搞一本精华录，我当时正好拿到《欧阳海之歌》，把《欧阳海之歌》几乎抄的半个本子。这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那一代人几乎都是这样子的。但是这个问题我觉得非常复杂，因为现在的《欧阳海之歌》已经不是从小说来进行评价的小说文体了，而是从一个文化符号，甚至从一个政治符号来进行评价了，刚才这个小朋友说了几乎就反映的这样一个评判过程。 但是我要告诉你，现在金融危机以后，在新自由主义受到质疑以后，现在全世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就是左翼的文学又逐渐起来了，你们看左翼文学我觉得是可以理解的，我觉得我身上有英雄主义，我的英雄主义是怎么来的呢？是看《欧阳海之歌》，看《军队的女儿》，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人看过，看《牛牤》，看《钢铁是怎么炼成》，看《怎么办？》。我跟《红与黑》的翻译者谈过，他说有一个现象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反对法西斯的时候，40万法国青年举着于连的画像游行示威，反对法西斯。所以，有些作品我们不能够简单的来看它，尤其是对《欧阳海之歌》。金老不是今天才有这个意见，我早就知道了，他对自己的《欧阳海之歌》从来就是这个态度，但是我们旁人说金老，你不能这样来否定欧阳海，你这是否认了一代人的感情，一代人的理想，一代人的愿望。当然，每一个作品里面都有它时代的痕迹，这些痕迹有它不对的地方，有过时的地方，我们应该有自己的一个评价。 提问2：金老师确实是一个知识渊博、幽默风趣的老作家，像陈实老师说的，我们这一代人受《欧阳海之歌》的影响很大，现在看起来《欧阳海之歌》应该是一个历史的产物，现在的评价跟过去的评价，不管是社会上的评价或者是金老本人，都应该是有很大的变化。我很同意陈老师刚才的观点。确实，我们这一代人都是有一些英雄情结的，它确实是我们的榜样，就像现在的年轻人的偶像一样，所以当年作者写了这个作品我说它应该是有历史的价值，所以很感谢金老先生。 陈实：其实这个作品里面有一些是金老自己的感觉，里面写欧阳海的童年有金老童年的影子，里面的妹妹是以他自己的妹妹为原形的，这一点可能大家不知道，他是有只有的感情在里面的。 提问2：所以我们这一代人还是很感谢金老先生为我们创作了这部作品，谢谢。 提问3：我们跟陈老师是同龄人，欧阳海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所以几十年我们一直都没有忘记欧阳海，所以金老师今天讲课我们马上就来了，他确实是我们的偶像。有一首歌叫《歌唱欧阳海》，我们经常在公园唱，就是因为这首歌，有很多人听到我们唱这首歌就到公园来了，离不开我们金老师写的这部小说，这是我中学时读的一本长篇小说。 提问4：我看《欧阳海之歌》看了很多次，您可能是我童年唯一有印象的作家。我想问一个什么问题呢？最近我在听冯学成老师的课，他在讲庄子，他也在监狱里待了很长时间，我昨天还在上他的课。今天我要问的问题，昨天冯老师说，老头一个是善始，一个是善终，就是说老头应该有老头的样，老头不能是一个老愤青的样子。今天看到金老师，不管是不是愤青，我觉得讲的话很带劲。但是从我们这个年龄去考虑问题，老庄的理念对于您来讲您在监狱当中有没有悟到，或者说您之后的人生当中有没有可以给到我们这个年龄的人的启发？现在我去读庄子养生的东西或者是国学的东西，益处在哪里，或者您有没有受过这方面的益处？ 陈实：我给您翻译一下，大致的意思是这样子，您今天的讲话很愤青，知道愤青吧？就是我刚才讲的批判性、战斗力很强，很个性。但是他的理解是，因为他学老庄，他觉得你应该更淡定一些。作为一个老人来讲，似乎不应该那么愤青。那么您对老庄，对老子、庄子，您过去在受苦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怎么来考虑这些问题的。基本上是这么一个意思吧？ 提出4：基本上是这样，我觉得应该有一种积极的意义在里面，为什么对您的经历特别感兴趣？因为您在监狱待了那么多年。我上冯老师的课的时候，我知道冯老师在里面待了8年，悟出了很多的东西。您的人生也很奇特，想总结出多一些的东西给到我们没有这些经历的人。 金敬迈：非常感谢你的意见和建议，但是我做不到。我80也好，80多也好，这是档案上存在的，我不承认，我觉得我现在60多岁，最多60多岁。有人坐牢变乖了，我坐牢变坏了，谁也别想改造我，我就愿意像我目前这个样子活下去，但是对于那些建议我应该这样，应该那样的人我都怀着感激之心，但是我做不到。 陈实：叫做自由散漫惯了。 金敬迈：不是。小时候就有人说我是孺子不可教，我要实现这句话，我是改造不了的，谁也别想改造我。有人说你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还不稳重一点，你怎么还嘻嘻哈哈？我就是嘻嘻哈哈，就是不稳重。十多年前我写了《七十试啼》，就是说我七十岁了，我哭出我离开娘胎的第一声，就是我要向我愿意的那样活着。小时候据说我生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憋着气，半天哭不出来，我娘以为我要憋死了，那时候还不懂倒提着屁股拍两下，不知道怎么一掐我，我就活了。我从小就是被掐活的，谁也别想掐死我，谢谢。 陈实：这个小朋友提的这个问题，我想人有两种，现在这个社会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我叫做愤世嫉俗，一种人叫做温柔敦厚。比如说我自己个人，我更主张温柔敦厚，但是碰上这种愤世嫉俗的老愤青你也会觉得很可爱。我们自己在听这样的课或者听冯老师那样的课之后，我们自己有一个判断，也应该有自己的选择。这个东西就是一个存在，有存在就有选择，有选择的话你就要自己担起责任，不论你选择愤世嫉俗，还是选择温柔敦厚，你自己都有你自己的责任在那个地方，我想可能这样来理解会更好一些。 提问5：金老师您好，大家好，很感恩今天能在这里享受讲座。我是在技术学院里面当老师，我有我的无奈，现在的学生认为知识能够改变命运，跟他们讲文化就比较难说得动他们，现在社会都会这么说，教育是有知识，没有文化，想请教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金敬迈：这个题目很深，涉及方面太多了，我不敢回答。我们到底提不提倡文化，我直白地说我们从来没有提倡过文化，知识有没有提倡过呢？你连知识都没有，卫星怎么能够上天呢？这个要打我们，那个要灭我们，我们总得有一点知识才行。我们要文化干什么？但是我们诸多方面都把文化放在前面，用文化当盾牌。我们说文化搭台，让企业唱戏。文化就是舞狮舞龙，文化就是敲锣打鼓，文化就是在戴这么大的大红花，我觉得有红花是表示祝贺，搞这么大的大红花戴着，那人还好看吗？这是文化吗？到处戒严，为什么呢？迎接火炬，这儿拦那儿拦，这叫文化吗？不尊重人叫文化吗？城管到街上打小商贩，把那点菜、萝卜、茄子全都扔了，没有那么多的就业机会，旧社会我没有钱读不了书，新社会又忘了让我读书，到现在我只会卖茄子，我要生活在城市里面，我想谋生，我想混盒饭，你来踢我，你这是文明吗？我们的城市多么干净，光给外国人看，这叫文化吗？中国老百姓自己生活成这样这叫有文化吗？印度为了举办运动会，决定对印度街上的小摊小贩一律取缔，小商小贩有一个协会，就告了印度政府，印度的最高法院判谁？老百姓获胜。你连这样的法律都没有你谈什么文化，你好意思谈吗？你哪有一点文化的影子。你以为是一些不读书的人没有文化，不，恰恰是一些有这个文化文凭的人没有文化。中国有真文凭的假大学生该有多少？文凭是真的，是清华、北大的，但是很多大学生是假的，这让我这个高中生心中略为平衡。 陈实：金老你的这番话我有点不同意。小摊小贩全世界都在管的，不过我们是不是管得更文明一些？这个可以讨论。又比如说一场大的盛事来了，奥运会也好，什么会也好，要有一定的秩序，这是大家都可以理解的。至于在执行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问题，这个可以研讨。刚才这位老师提出的问题，我讲两个故事，这两个故事说明什么呢？第一，我们的老师对我们的孩子，对我们的学生要怎么看。一般是两个态度，一般觉得很难教，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我的观点是80后、90后的孩子他们有很多问题，包括2000年以后的孩子们，他们有很多的问题，但是他们都是伟大的一代，一代比一代强，问题是你怎么看他。我讲一个故事，有一个人在修风扇，他老婆在下面给他扇扇子，递毛巾，他修得满头大汗，他老婆说了一句话，你太矮了。然后到他妈妈家，给妈妈同样是修电扇，同样是站在凳子上，同样是满头大汗，妈妈说了一句话，这个凳子太矮了。看出来没有？两个完全不同的评价，两个完全不同的出发点。我觉得我们现在的老师，尤其是中小学、中等技术学校的老师，在这个问题上管的思想可能比正确去看待孩子的思想要强一些。我们正确去看待这个孩子，我觉得这样他一定会受到鼓舞。我历来主张对孩子要表扬为主，激励为主，我在这个台上说过，甚至要昧着良心来表扬，真是收到效果的，我自己本身都收到效果，我也经常把这个讲给大家听。 第二，我觉得要有正确的方法，我也讲一个故事，有一个21岁的美国年轻人到学校教书，校长分他到一个班上，也没有说这个班是什么，他就去了。他去了以后，快走进教室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师低着头，很憔悴的，甚至眼红红的，好像哭过一样的走出来，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坏了，这个班不是一个好班。然后他就走进这个班，他一跨进去的时候，马上说老请到这里来，我们看《欧阳海之歌》到现在见到金老，我觉得给我一个很大的震撼，这个震撼是使我看到一个中国真正的作家的人性和人格。这点是最可贵的，因为一部作品存在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它都具有历史的意义。虽然我也是搞文学，也搞过品评，但是评论《欧阳海之歌》，不仅是我，我想中国这样的批判家还没有出现，因为这个沉重的历史。刚才陈老师说到其中有他生活的影子，这是很复杂，这添上了政治、历史、作家的生活、作家的品格，再加上当时那个时代给融进去的时代的东西，很难说清楚。我想说一点刚才金老提出的几个问题，现在有文化吗？金老的意见是现在没有文化，我觉得这是一句至理名言，为什么？因为自从中国革命时代开始，接受的是西方的马克思主义，五四运动打倒孔家店，建国以后学习苏联，现在学习美国，崇拜美国。所以，中国文化已经是苟延残喘，这种没有文化是在当下意义下来说的，是中华民族最危险的。 为什么呢？中国过去的民乐多好啊，广东的粤剧多好啊，昆曲多好啊，现在怎么样？人们现在一听到音乐，本来是汉语还要唱得洋腔洋调，现在全是那样，这叫有文化吗？所以我认为，有一部分民间组织开始提倡《弟子规》，太好了，我建议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都要读这个，中国人做人的伟大。北京有的企业家规章制度不要了，就要《弟子规》，产值在一年翻了翻。中国人现在是什么了？就是说中国人、中国魂、中国学，不知道，一个民族只有在自己民族文化的基础上产生的吸收外来文化、科学技术才能形成自己的东西，现在中国太缺乏这个了。 陈实：其实这里就站着文化，你自己也是文化，中国其实就是这样构成的，它有无数多的问题，无数多的灾难，无数多的东西里面有我们中国文化的坚持，才有我们走到中国现代化的今天，而且以后会继续走下去，我觉得我们这样认识这个文化，要比这个没文化，那个没知识要更好一点。那么我现在轮到我再问金老一个问题，请你用两三句话跟我们介绍一下什么叫做文化？ 金敬迈：尊重人，尊重一切的人，包括坏人。 陈实：我们感谢金老关于什么是文化的第六十三种解释，今天的文化到此结束。 （本文根据现场速记整理，仅供学术参考，其中观点仅代表发言者！如有错漏，欢迎指正！）
读书与人生--岭南大讲坛·文化论坛第六十三讲南方网2010年12月14日 时间：2010年12月4日 主讲人：中国著名作家 金敬迈 陈实：各位街坊，各位听众，亲爱的朋友们， 先说读什么书，读圣贤书，这是古训。现在我们有各种各样的职称，教授、讲师、助教等等，一级这个，一级那个，特级都有，有没有一级圣贤在中国呢？好像没有评过，恐怕不好评，可以评伟大，可以评正确，可以评资深。但是圣贤这两个字，可能过于神圣。所以，至今查阅档案找不到一个敢评圣贤的人。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哪一个是圣贤书？不知道。要读好书，什么是好书？我现在也不明白。我觉得读什么书的问题，确实是一个大问题。科学家说，地球从热气体当中被离心力摔出来，到现在40亿年了，有人说50亿年了，它就慢慢地转，慢慢的就冷却了，慢慢地就有了水了，慢慢就有了生命，到现在为止多少年了？40亿年了。那么人类从单体细胞、藻类，演变成今天直立起来的人有多少年了？大约是300万年，北京人是50万年，马坝人是30多万年，据说东非人有180-190万年，肯定地球还没有被挖遍，也许还有一个人类的化石，一个头骨，一个牙齿还没有被我们挖到，我们就乘以2，150×2就是300万年。地球还要存在多久？地球据说还要存在40-50亿年，我们人类来到这个地球上，从地上演变出人来不到300万年，还有40亿、50亿年，我们还要过多久？如果有地球存在的话，就有人类存在的话，人类还要持续40-50亿年。300万，3000万，3亿，30亿，你连万分之一都没有过去，你就不允许信这个，不允许信那个了，那么人类还探索什么呢？还想什么呢？ 过去科举有乡试、殿试，现在我们有高考，曾经有过一道高考作文题，题目是植爱因斯坦的记忆，移植大科学家，大思想家的记忆，这样我就是知识最丰富的人。但是假如全球60亿人都是爱因斯坦，那么谁来挑大粪？我们不都是住在城市里面吗？在画的时候就被发现了，被画的女同学就不依不饶，追着那个男同学要打。我们那时还是在旧社会，这本身就放肆了一点，你追着他打干什么呢？男女授受不亲嘛，你说他几句就行了，你打他就授受不亲了。我就有点看法。结果那男同学在教室里绕，绕到我跟前，就跟我说：句？不就是这可怎么办呢？我不能请假，又不能溜号。后来我就装肚子疼，跑了3次厕所，最后小组长就让我到医务室去拿药然后回宿舍休息。那时候我有一辆破自行车，看看手表，13分钟从农林下路蹬到越秀山。那时球赛已经开始了，只有最后一两排有空位，西边的太阳晒得那水泥地烫得坐不下来，我就在这里捡了一个位置。前面是一个老太婆，跳出来，才能看到自己。我学会了自己跳出来看自己。怎么看？ 年轻的时候我歪打正着的写了一本《欧阳海之歌》，《欧阳海之歌》当然是很神圣的，当时也没被评上圣贤书，但已经是很了不起了。郭沫若读的之后他说要把所有的书都烧掉，然后还有陶铸同志说中南地区凡是有阅读能力的人都要好好读《欧阳海之歌》，这是一本人生教科书。赞誉一多，我没有飘飘然。因为我多少也懂一点辩证法，任何事物都会向它的对立面转换，我就知道我快开始倒霉了，果然就开始倒霉了。陶铸同志很欣赏我，在一次中央的碰头会上，有人提出说国务院都瘫痪了，文化、教育、卫生、体育、宣传等等没人管了，是不是先成立一个班子，把这几个口的工作都抓一抓？陶铸同志当时是常委，他说，文艺口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让金敬迈同志来搞，他很耿直，很聪明，也很能干。这文艺口是江青最关心的事情，这个事必须得到江青的认可才可以，江青就说，金敬迈这个人不行，这个人傲气的很，我几次要他修改《欧阳海之歌》，他到现在都没有回答我，那就算了。 到了1967年江青就派我去杭州写一个烈士，我去了，我在杭州钱塘江大桥站了一个多月的岗，仔细了解了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发现，这个烈士是假的。这事我很难办，江青让我去写小说，我就把它写成一本书，如果这个烈士是假的，我怎么来编对立面。因为敌人要破坏红卫兵，这个烈士是为了抢救红卫兵死的。这个故事我怎么编，我编恶霸地主吧，恶霸地主早镇压了；我编右派分子的话，右派分子镇压红卫兵干什么？我当然要编一个浙江省委书记，杭州市委书记，他们是走资派，他们仇恨红卫兵、仇恨文化大革命，所以他们就派一个敌人来，来颠覆那个列车，这个先烈就可以来抢救这个列车。这个故事，我可以编，编完我就可以自杀了。当然我要这样编，也没人敢来质疑我，因为我有圣旨在身，但历史是要往前走的，以后你还怎么做人。再说这也不是金某人愿意干的事，我也不想写，但是你又不能不完成任务，于是我就给江青写了一封信，我想让她给我一点具体的指示，如果允许我就提出来这个烈士是假的，如果不允许，她要说我们党又塑造了一个英雄，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英雄辈出，那我也不敢说反话了。江青没有回，我又给萧华，当时的政治部主任，打了一个报告，我说我确实遇到难题了，我没有办法，这个事情假的我怎么能写呢？我又不敢说公开说这是假的，因为报纸上连篇累牍说这个烈士的事，我要提出来就是逆历史的潮流，我怕死，我还想活着。报告传上去了以后，江青决定召见我一次，1967年4月11号把我叫到北京，训了一顿我之后，看我还老实，一直在那认错、检讨，于是乎，5月23号到北京国务院文化部宣布，现在中央决定接管文化部，具体工作由金敬迈同志接任负责，现在请金敬迈同志讲话。于是，我上台讲完话之后就成了负责人了，成了负责人之后我就上了天安门，上了天安门之后我就上了报纸的头版头条，我就知道倒霉开始了。我打了3次报告，我说我干不了，我真的很清楚，我的危机感远远超过了那些所谓的荣誉感，我认为我非死不可，果然死了。 123天之后，我奉江青之命，收集30年代她在电影界的一些剧照和小杂志的文章，但我却以搜集中央领导同志黑材料的罪名被抓了起来。当时他们都不承认，我是背着中央收集中央领导同志的有关黑材料。在收集的过程当中我向当时的中办主任汪东兴报道过，我向当时的公安部长、北京市委书记、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谢富治报告过，我向中央文革领导小组报告过，他们都不认帐。都不认帐我就说，那怎么办呢？要杀就杀我的头吧，我是公开向谢富治说的。我还有所谓的手下，被抓了两个，我说把他们放了，要抓就抓我，要砍就砍我的头，我不是背着中央，我是堂而皇之的搜集，我是奉中央的指示在办事的，我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问心无愧，要杀你就杀我。 后来我就被关了监狱，但是换了一个罪名，因为说收集中央领导同志的黑材料，就是说中央领导同志也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刚好我也有若干罪名可抓，说是1967年8月11号，说三个人派一架专机送金敬迈到广州，金敬迈组织了一个800人的敢死队，建立一个4411秘密电台，他亲自率领由40人的敢死队负责绑架毛主席，趁毛主席南巡金敬迈就绑架，一旦绑架成功北京就宣布政变成功。 我这个人很好动，进监狱之后我不读书，不看报，根本安静不下来。我在牢里看《毛选》，读了几遍就烦了。就想点其他的事情干干，譬如猜某一章某一节有多少个标点符号，有48个，不，有45个，猜错的；再数，34页有多少个标点符号，还是48个，又少了，只有44个，就靠这个打发时间。接着就是猜字，我高中毕业还有点文化，单人旁的字我记得有多少，双人旁的字记得有多少，一点水，两点水，三点水，四点水的字有多少，金字旁的字我认识，走之旁的我认识多少。一个偏旁要想3、5天，甚至半个月，偶尔想起来又加上，但是中国的汉字常用的也就这么几千个字，猜也猜完了。后来就想起在报纸上看到的中国驻外国大使的名字，我看看我能记得多少，驻英国不叫大使，叫代办是宦乡；驻苏联大使刘晓；驻捷克斯洛伐克仲曦东；驻波兰王炳南，我当时能记得很多，驻刚果（布）的大使，想不起来了，这个名字一绕口边上想不起来了，不着急，慢慢想，不行，一天没想着今天好好睡觉，明天早上头脑清醒起来再想。后来我就用填字的办法，王天王地，王人，王狗王某王猪，拿一个字一个字往上去组，看看哪一个字接近能够勾起我的想像。第二天还是想不起来，就想着要惩罚自己，想不起来就不能吃饭。在监狱里就吃窝窝头，那时候还年轻力壮，一天两个半窝窝头吃不饱，所以最大的惩罚是不吃饭，不吃饭很难受，一定要把这个名字想起来。果然，晚上就是不吃，但是不行，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怎么想得起来呢？吃，吃了才能想起来。这样，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如果你还想不起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就是自己对自己不客气。果然，三天过去了，就开始打自己，就开始撞墙。这样持续了大概有一个星期，有一天有个哨兵从外边过，那个监狱是两道门，一道铁门，一道木门，两道门之间隔着大概50多公分，外边有一个观测孔，哨兵拨弄观察孔上的小挡片，发出了轻微的响声，我就意识到哨兵在观察我。两个哨兵来回走，每隔10几秒我就被观察一次。突然，我试着跳到墙外去，看看里面是个什么人，我觉得我的灵魂出去了，我的意识出去了，我隔着墙看里头有一个疯子，我才发现太可怕了。我曾经放下过豪言壮语，你关我，你想把金某人关死，那恐怕有年月要熬，我命长着呢！你想把我关疯，我告诉你，我清醒着呢，我不可能疯。但是，这时候我意识到里面的确是关着一个准疯子，这不是老师教我们的，是我一读自己悟出来的，我必须从这个漩涡里头跳出来。怎么办？我有一双鞋，砸顶上的灯，那个灯是24小时亮着的，因为牢房不能黑，不怕犯人跑，就怕犯人自杀。 这一砸管理人就来了，我被弄到庭审室，要求我老老实实。我说要我老老实实很容易，你告诉我王大使叫什么名字，从此我就老老实实。结果惊动了当时的监狱长，一个50出头头发已经有一点花白的军人。他问，你怎么回事？你要试一试无产阶级铁拳头的厉害吗？我说不用试，我可以想，我知道这里有特殊官员，我说我现在思想陷入了一种失望的绝境，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说这样好不好，你能不能给一些书给我看，我说我无产阶级无比强大，你还害怕我这个反革命分子读《马克思主义》吗？马克思的书你总该给我看吧？列宁的书你总该给我看吧？还有别的一些对人类有益的书你总该给我看吧？监狱长回答说，你还想读书？你是以违反监规，无理吵闹，作为威胁条件，意思就是说你不给我书你就继续闹下去，那你就闹下去，我告诉你我不怕你闹。我们这个地方只对上级负责，上级把你送到这里，我们负责你第一，安全，你不能跑掉；第二，安全，你不能死掉。你犯了什么罪，你最后该判什么刑，你最后是怎么样的我们一概不管，我们只管对犯人的安全。因此，你要闹我也不怕，你知道我们这里有很多监狱，最简单的就是黑牢，你可以到那里去思考问题。他是叼着一根烟卷过来的，烟灰就弹到地上。然后他谈得不耐烦了，他不肯答应我的要求，说你是以违反监规要看书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如果你是以此作为要挟，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们不会给你书看。最后他要走了，我抢先一步跑在前面，把门拴死了，这要外面拿钥匙开才行。我跟那个监狱长说，请你把地下的烟灰擦干净，这是我的房间，你到这儿来，你想抽烟你事先没有问过主人可不可以抽烟你就抽了，你现在又把烟灰弹在地下，我告诉你我的地板比你的办公桌还干净。我在里面没事干，天天擦，一尘不染，很亮。他说我还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这么气派。我说这样吧，我是什么人你也不用了解，我说我可以为了我房间的清洁卫生和干净，为了捍卫这个尊严我可以跟你拼命，我可以咬你一口，哪怕是咬破皮，你把我打死我觉得值得，因为我这个命不值钱，但是我的尊严无比尊贵，你给我擦掉。他说，我还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他掏出了手绢，象征性地在地上擦了擦，金某人满足了。这就是跳出来的结果，你跳出来你就不是犯人了，你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就是这样的人。温家宝总理说要活得有尊严，我希望我活得有尊严。 陈实：感谢金老给我们的精彩演讲，他今天真的是声如钟，从头到尾一直是中气十足。我听了您的演讲以后有四个感想：第一，我觉得是要听话，听反话，此言总不差。他说我的眼睛不亮，发现了一个糟老头子，我现在发现他不是一个糟老头子，是一个很有气派的老头子。第二，我觉得金老今天的发言很80后，很愤青，很有战斗力，很有个性。我说人之老矣，其言也真，他今天其实讲了三个很重要的问题：1、读书不要尽信书；2、你要怀疑一切。怀疑一切，对一切都问一声为什么，我觉得在我们这种时代，这种怀疑精神是我们应该发扬的。接着他说，一个人看社会、看世界，就像抽卷烟的老太太一样，要站在历史的高处来看。第三，就是要跳出来看自己，跳出来发现自己，跳出来发现自己的尊严。我觉得这是今天金老在这堂演讲里面教会我们三个重要的，也是他自己的个人人生经验。金老说他也在成长，我第四个感想就是祝金老不断成长，俗话说：以前的书是不引用领袖的话的，那是政治性的，但是你是文艺作品，我就引用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改，越加越多，欧阳海每到关键时刻就突然想到了毛主席的教导。所以，后来的《欧阳海之歌》已经不是我的本意了，指导员改成了副指导员，改成代理副指导员，改成代理副指导员还不行，而是在文工团拉提琴的。我年轻的时候就拉提琴，我说我不好还不行吗？你们都干净，你们都伟大，就我不行，还不行吗？刚才那位同学的提问我觉得问得很有道理。《欧阳海之歌》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是我解释不清楚的问题，当时几乎全党表态，说不说《欧阳海之歌》好，就看你是站在哪边，敢说不好吗？中国的知识分子，包括专家学者，有谁敢说《欧阳海之歌》不好？那是政治问题。这是我们的生活教科书，这是里程碑，已经被贴上这么多标签以后，谁还说你不好呢？一本破书，我都懒得说。所以，今天我觉得任何评价都是准确的。书也没有定评，有人会说还可以，有人说会看得下眼，有的人说不堪一读，怎么说都可以。现在的《欧阳海之歌》我只讲创作的过程，我曾经说过我要否定《欧阳海之歌》，于是很多人批我，你没有这个权力，《欧阳海之歌》不是你的，它已经变成一个社会财富了。但是我内心向这位听众表示，谁要骂我，我绝不会在这个台上面发火，我都听着，因为《欧阳海之歌》的作者太多了，当年大家都把自己美好的愿望、美好的品德、美好的想像、美好的人性融到这本并不存在的作品中。很多人是为了看《欧阳海之歌》参军的，非当兵不可。好多人千方百计的买《欧阳海之歌》，读完了之后就决定写小说，全国的知名作家都有好多是这样走上写作之路的。 陈实：我也来谈谈我的看法，对《欧阳海之歌》的看法。我觉得刚刚这个小朋友的提问非常重要，也提得非常好，金老爷子也回答得很好。我可以这么说，在座是我这个年龄左右的，尤其是50岁上下，我们几乎都是在《欧阳海之歌》这本小说里面成长的，有我们成长的影子。像我这一代人，共和国所碰到的灾难我们都经历过，共和国的成长我们也都经历过。因此，《欧阳海之歌》它对我们这一代是一个很有启发的书。很多这些来看望金老的人都说，金老，我是看你的《欧阳海之歌》成长的。我们到惠州，惠州新华社的社长不单自己来，而且也带自己的儿子来了，两代人一人拿一本《欧阳海之歌》，来谈自己对金老的崇拜。我觉得对于50岁左右，甚至45岁以上的这几代人，大家很理解《欧阳海之歌》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出来的。我记得我中学的时候，我们的语文老师叫我们每个人搞一本精华录，我当时正好拿到《欧阳海之歌》，把《欧阳海之歌》几乎抄的半个本子。这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那一代人几乎都是这样子的。但是这个问题我觉得非常复杂，因为现在的《欧阳海之歌》已经不是从小说来进行评价的小说文体了，而是从一个文化符号，甚至从一个政治符号来进行评价了，刚才这个小朋友说了几乎就反映的这样一个评判过程。 但是我要告诉你，现在金融危机以后，在新自由主义受到质疑以后，现在全世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就是左翼的文学又逐渐起来了，你们看左翼文学我觉得是可以理解的，我觉得我身上有英雄主义，我的英雄主义是怎么来的呢？是看《欧阳海之歌》，看《军队的女儿》，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人看过，看《牛牤》，看《钢铁是怎么炼成》，看《怎么办？》。我跟《红与黑》的翻译者谈过，他说有一个现象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反对法西斯的时候，40万法国青年举着于连的画像游行示威，反对法西斯。所以，有些作品我们不能够简单的来看它，尤其是对《欧阳海之歌》。金老不是今天才有这个意见，我早就知道了，他对自己的《欧阳海之歌》从来就是这个态度，但是我们旁人说金老，你不能这样来否定欧阳海，你这是否认了一代人的感情，一代人的理想，一代人的愿望。当然，每一个作品里面都有它时代的痕迹，这些痕迹有它不对的地方，有过时的地方，我们应该有自己的一个评价。 提问2：金老师确实是一个知识渊博、幽默风趣的老作家，像陈实老师说的，我们这一代人受《欧阳海之歌》的影响很大，现在看起来《欧阳海之歌》应该是一个历史的产物，现在的评价跟过去的评价，不管是社会上的评价或者是金老本人，都应该是有很大的变化。我很同意陈老师刚才的观点。确实，我们这一代人都是有一些英雄情结的，它确实是我们的榜样，就像现在的年轻人的偶像一样，所以当年作者写了这个作品我说它应该是有历史的价值，所以很感谢金老先生。 陈实：其实这个作品里面有一些是金老自己的感觉，里面写欧阳海的童年有金老童年的影子，里面的妹妹是以他自己的妹妹为原形的，这一点可能大家不知道，他是有只有的感情在里面的。 提问2：所以我们这一代人还是很感谢金老先生为我们创作了这部作品，谢谢。 提问3：我们跟陈老师是同龄人，欧阳海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所以几十年我们一直都没有忘记欧阳海，所以金老师今天讲课我们马上就来了，他确实是我们的偶像。有一首歌叫《歌唱欧阳海》，我们经常在公园唱，就是因为这首歌，有很多人听到我们唱这首歌就到公园来了，离不开我们金老师写的这部小说，这是我中学时读的一本长篇小说。 提问4：我看《欧阳海之歌》看了很多次，您可能是我童年唯一有印象的作家。我想问一个什么问题呢？最近我在听冯学成老师的课，他在讲庄子，他也在监狱里待了很长时间，我昨天还在上他的课。今天我要问的问题，昨天冯老师说，老头一个是善始，一个是善终，就是说老头应该有老头的样，老头不能是一个老愤青的样子。今天看到金老师，不管是不是愤青，我觉得讲的话很带劲。但是从我们这个年龄去考虑问题，老庄的理念对于您来讲您在监狱当中有没有悟到，或者说您之后的人生当中有没有可以给到我们这个年龄的人的启发？现在我去读庄子养生的东西或者是国学的东西，益处在哪里，或者您有没有受过这方面的益处？ 陈实：我给您翻译一下，大致的意思是这样子，您今天的讲话很愤青，知道愤青吧？就是我刚才讲的批判性、战斗力很强，很个性。但是他的理解是，因为他学老庄，他觉得你应该更淡定一些。作为一个老人来讲，似乎不应该那么愤青。那么您对老庄，对老子、庄子，您过去在受苦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怎么来考虑这些问题的。基本上是这么一个意思吧？ 提出4：基本上是这样，我觉得应该有一种积极的意义在里面，为什么对您的经历特别感兴趣？因为您在监狱待了那么多年。我上冯老师的课的时候，我知道冯老师在里面待了8年，悟出了很多的东西。您的人生也很奇特，想总结出多一些的东西给到我们没有这些经历的人。 金敬迈：非常感谢你的意见和建议，但是我做不到。我80也好，80多也好，这是档案上存在的，我不承认，我觉得我现在60多岁，最多60多岁。有人坐牢变乖了，我坐牢变坏了，谁也别想改造我，我就愿意像我目前这个样子活下去，但是对于那些建议我应该这样，应该那样的人我都怀着感激之心，但是我做不到。 陈实：叫做自由散漫惯了。 金敬迈：不是。小时候就有人说我是孺子不可教，我要实现这句话，我是改造不了的，谁也别想改造我。有人说你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还不稳重一点，你怎么还嘻嘻哈哈？我就是嘻嘻哈哈，就是不稳重。十多年前我写了《七十试啼》，就是说我七十岁了，我哭出我离开娘胎的第一声，就是我要向我愿意的那样活着。小时候据说我生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憋着气，半天哭不出来，我娘以为我要憋死了，那时候还不懂倒提着屁股拍两下，不知道怎么一掐我，我就活了。我从小就是被掐活的，谁也别想掐死我，谢谢。 陈实：这个小朋友提的这个问题，我想人有两种，现在这个社会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我叫做愤世嫉俗，一种人叫做温柔敦厚。比如说我自己个人，我更主张温柔敦厚，但是碰上这种愤世嫉俗的老愤青你也会觉得很可爱。我们自己在听这样的课或者听冯老师那样的课之后，我们自己有一个判断，也应该有自己的选择。这个东西就是一个存在，有存在就有选择，有选择的话你就要自己担起责任，不论你选择愤世嫉俗，还是选择温柔敦厚，你自己都有你自己的责任在那个地方，我想可能这样来理解会更好一些。 提问5：金老师您好，大家好，很感恩今天能在这里享受讲座。我是在技术学院里面当老师，我有我的无奈，现在的学生认为知识能够改变命运，跟他们讲文化就比较难说得动他们，现在社会都会这么说，教育是有知识，没有文化，想请教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金敬迈：这个题目很深，涉及方面太多了，我不敢回答。我们到底提不提倡文化，我直白地说我们从来没有提倡过文化，知识有没有提倡过呢？你连知识都没有，卫星怎么能够上天呢？这个要打我们，那个要灭我们，我们总得有一点知识才行。我们要文化干什么？但是我们诸多方面都把文化放在前面，用文化当盾牌。我们说文化搭台，让企业唱戏。文化就是舞狮舞龙，文化就是敲锣打鼓，文化就是在戴这么大的大红花，我觉得有红花是表示祝贺，搞这么大的大红花戴着，那人还好看吗？这是文化吗？到处戒严，为什么呢？迎接火炬，这儿拦那儿拦，这叫文化吗？不尊重人叫文化吗？城管到街上打小商贩，把那点菜、萝卜、茄子全都扔了，没有那么多的就业机会，旧社会我没有钱读不了书，新社会又忘了让我读书，到现在我只会卖茄子，我要生活在城市里面，我想谋生，我想混盒饭，你来踢我，你这是文明吗？我们的城市多么干净，光给外国人看，这叫文化吗？中国老百姓自己生活成这样这叫有文化吗？印度为了举办运动会，决定对印度街上的小摊小贩一律取缔，小商小贩有一个协会，就告了印度政府，印度的最高法院判谁？老百姓获胜。你连这样的法律都没有你谈什么文化，你好意思谈吗？你哪有一点文化的影子。你以为是一些不读书的人没有文化，不，恰恰是一些有这个文化文凭的人没有文化。中国有真文凭的假大学生该有多少？文凭是真的，是清华、北大的，但是很多大学生是假的，这让我这个高中生心中略为平衡。 陈实：金老你的这番话我有点不同意。小摊小贩全世界都在管的，不过我们是不是管得更文明一些？这个可以讨论。又比如说一场大的盛事来了，奥运会也好，什么会也好，要有一定的秩序，这是大家都可以理解的。至于在执行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问题，这个可以研讨。刚才这位老师提出的问题，我讲两个故事，这两个故事说明什么呢？第一，我们的老师对我们的孩子，对我们的学生要怎么看。一般是两个态度，一般觉得很难教，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我的观点是80后、90后的孩子他们有很多问题，包括2000年以后的孩子们，他们有很多的问题，但是他们都是伟大的一代，一代比一代强，问题是你怎么看他。我讲一个故事，有一个人在修风扇，他老婆在下面给他扇扇子，递毛巾，他修得满头大汗，他老婆说了一句话，你太矮了。然后到他妈妈家，给妈妈同样是修电扇，同样是站在凳子上，同样是满头大汗，妈妈说了一句话，这个凳子太矮了。看出来没有？两个完全不同的评价，两个完全不同的出发点。我觉得我们现在的老师，尤其是中小学、中等技术学校的老师，在这个问题上管的思想可能比正确去看待孩子的思想要强一些。我们正确去看待这个孩子，我觉得这样他一定会受到鼓舞。我历来主张对孩子要表扬为主，激励为主，我在这个台上说过，甚至要昧着良心来表扬，真是收到效果的，我自己本身都收到效果，我也经常把这个讲给大家听。 第二，我觉得要有正确的方法，我也讲一个故事，有一个21岁的美国年轻人到学校教书，校长分他到一个班上，也没有说这个班是什么，他就去了。他去了以后，快走进教室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师低着头，很憔悴的，甚至眼红红的，好像哭过一样的走出来，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坏了，这个班不是一个好班。然后他就走进这个班，他一跨进去的时候，马上说老请到这里来，我们看《欧阳海之歌》到现在见到金老，我觉得给我一个很大的震撼，这个震撼是使我看到一个中国真正的作家的人性和人格。这点是最可贵的，因为一部作品存在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它都具有历史的意义。虽然我也是搞文学，也搞过品评，但是评论《欧阳海之歌》，不仅是我，我想中国这样的批判家还没有出现，因为这个沉重的历史。刚才陈老师说到其中有他生活的影子，这是很复杂，这添上了政治、历史、作家的生活、作家的品格，再加上当时那个时代给融进去的时代的东西，很难说清楚。我想说一点刚才金老提出的几个问题，现在有文化吗？金老的意见是现在没有文化，我觉得这是一句至理名言，为什么？因为自从中国革命时代开始，接受的是西方的马克思主义，五四运动打倒孔家店，建国以后学习苏联，现在学习美国，崇拜美国。所以，中国文化已经是苟延残喘，这种没有文化是在当下意义下来说的，是中华民族最危险的。 为什么呢？中国过去的民乐多好啊，广东的粤剧多好啊，昆曲多好啊，现在怎么样？人们现在一听到音乐，本来是汉语还要唱得洋腔洋调，现在全是那样，这叫有文化吗？所以我认为，有一部分民间组织开始提倡《弟子规》，太好了，我建议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都要读这个，中国人做人的伟大。北京有的企业家规章制度不要了，就要《弟子规》，产值在一年翻了翻。中国人现在是什么了？就是说中国人、中国魂、中国学，不知道，一个民族只有在自己民族文化的基础上产生的吸收外来文化、科学技术才能形成自己的东西，现在中国太缺乏这个了。 陈实：其实这里就站着文化，你自己也是文化，中国其实就是这样构成的，它有无数多的问题，无数多的灾难，无数多的东西里面有我们中国文化的坚持，才有我们走到中国现代化的今天，而且以后会继续走下去，我觉得我们这样认识这个文化，要比这个没文化，那个没知识要更好一点。那么我现在轮到我再问金老一个问题，请你用两三句话跟我们介绍一下什么叫做文化？ 金敬迈：尊重人，尊重一切的人，包括坏人。 陈实：我们感谢金老关于什么是文化的第六十三种解释，今天的文化到此结束。 （本文根据现场速记整理，仅供学术参考，其中观点仅代表发言者！如有错漏，欢迎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