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代的两头

  开 头   草争高低,人活名望,不少人都信奉这个古训。   草争高低是为了活着。谁长低了就会置于别个的阴影下,失去阳光的照耀,蔫软、萎缩、枯黄,乃至失去生命。争,是草生存的法则。   人活名望呢?既然人活着,活着就可以了,缘何要名望?名望又有何益?   似乎可以这么回答:名望是荣华富贵的代名词,谁不希望荣华富贵?不过,荣华富贵不是终极答案,在中国人传统的观念中,荣华富贵还有贪图享乐的嫌疑,而贪图享乐是众人所鄙视的。好在,这荣华富贵可以过渡到光门耀祖的境界,光门耀祖又是传宗接代的最高境界,孔子不是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这光门耀祖既承续了祖上的香火,还光耀了先辈的门庭,谁能不心动,不进取呢?   问题不在于心动,也不在于进取,关键在于如何进取,取得了如何呵护。否则,光门耀祖的背后就潜在辱没门庭的杀机。   九五至尊的皇帝应该说是光门耀祖的典范吧,就让我们走近几位,去体味一下这人间险峰的惨烈风光。      开头与结尾   我们把历史的典籍翻到西晋开国的端点,就会看到这次开头是以曹魏的灭亡为起始的。或者说,开头就是结尾,结尾便是开头。   那时候,名义上还是曹魏的天下,曹魏却没开头或结尾的主动权了。主动权已到了司马家族的手中。握有这大权的是司马昭,他把持朝政,架空了坐在龙椅上的曹髦。架空就架空吧,这样当皇帝又不是没有先例,当初你曹家不就是靠挟天子以令诸侯而起家的吗?那汉献帝还不是乖乖地当傀儡受你老曹家的摆布吗?可这个曹髦很是不识火色,居然还要作个《潜龙诗》发泄自己的忧愤,说什么“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蟠”是蟠龙,当然是指皇帝自己了。那“鳅鳝”呢?岂不是指骂大权在握的司马昭吗?司马昭难道有海纳百川的肚量?没有!闻知此诗,他公然佩剑上朝,是明目张胆向皇帝挑战了。   公道说,曹髦还算有点骨气,见司马昭如此骄横,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公然讨贼。讨贼要有实力,可惜位尊人极的皇帝没有精兵强将,身后追随的是宿卫和奴仆,即使加上数百名有良知的宫女,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何况,此时的禁兵早已由司马昭任意摆布了。曹髦刚刚宣布率宫人讨贼,中护军成济就带领三千铁甲禁兵赶到了。令人失笑的是,他不是卫护皇帝,而是与他们应该卫护的皇帝对垒了。曹髦怒斥:   “我是天子,你们闯入宫廷,想杀君王吗?”   禁兵闻听不免犹豫,成济却手起剑至,杀死了贵为天子的曹髦。   曹髦死了,曹魏江山社稷可以易手了。可是,司马昭担心这么上台不光彩,又立了个十五岁的皇帝曹奂。曹奂自然可以任他自由摆布,直至将曹家的玉玺摆布到自家手中。遗憾的是,司马昭还没有摆布到位,却一命呜呼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不过,他的儿子前赴后继,接过了他未竟的事业,三天两后晌就将玉玺摆布到自己手中了。   说起摆布的过程,还真有些让人好笑。因为,人们从这摆布中看到了先前曹家对刘家的摆布。昔年,曹操去世,继位的曹丕迫不及待地要当皇帝。可皇位上还坐着个汉献帝刘协呀!曹丕心一横,眼一瞪,还未及跺脚刘协就浑身哆嗦,为苟且偷生,即答应交出玉玺。曹丕当然高兴,说不定做梦都偷着笑呢!只是,这曹丕可不是个轻浅好玩的东西,他的笑没有带出梦外,展示给人的竟是满脸忧戚。好像要他当皇帝自己不知要蒙受多大的损失,他忧戚着连连推让,坚辞不受。逼得刘协一而再,再而三,一连四次公开禅让。曹丕才不得不担当重任,登上早就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   曹丕登极后的首要大事,就是将他老爸曹操封为魏武帝。其意自然很明白,是向世人宣称,老曹家终成皇家,是理所当然的天下第一家了。就差一点要喊:我可光门耀祖啦!   可是,曾几何时这天下最为显赫、最为光彩的第一家――曹家,却成了最为倒霉、最为屈辱的家族。曹奂在众目睽睽下登上了司马炎高筑的禅让台;战战栗栗交出了玉玺,战战栗栗脱掉了龙袍,换上了大臣的衣服。此时,他满腹凄楚,心境悲凉,早该落泪了。然而,他不敢,他的泪只能偷偷往心里流,不然,交了玉玺也难免杀身之祸。   这一切,处于得意中的司马炎当然不会察觉。在群臣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中他肯定陶醉了。他一定在想,司马家从此成为天下第一家了。接下来,他要用的心计该是,稳固权势,让江山社稷永远攥在自家的手心里。当然,他绝不会想到,这天下第一家的最大荣显,也招致了最大的灾难。      不是开头的结尾   司马家族的下场,要比曹魏家屈辱、悲惨得多。我们就以西晋末年为例吧!   西晋的结尾,并不是后汉的开头。在司马家的西晋结尾时,后汉已开国多年了。   早在司马家族同室操戈,八王内乱的时候,匈奴人刘渊拉起一竿子人马,登极开国,便以后汉相称了。为西晋结尾的不是后汉的开国皇帝刘渊,而是继位的儿子刘聪。刘聪真是聪明,当了皇帝还嫌属下国土有限,继续征讨,打下洛阳,将逃出都城的晋怀帝俘虏了。晋怀帝带着玉玺被押往后汉的都城平阳,开启了司马家族丢人败兴的日子。   其实,如果认真追究,司马家族丢人败兴的年头早就开始了。洛阳城还没攻破时,晋怀帝曾想逃往仓垣,即今日开封的西北面以求安生。可怜的是,堂堂皇帝衰败到要车没车,要轿没轿,要马没马的地步,只好靠两条腿丈量地球。即使如此,也不顺利,还没出城,就遭抢掠,连充饥的干粮也丢光了,不得不返回宫中。这么破败的朝廷恐怕在历史上实属罕见吧!这种境况司马炎在得意洋洋地接过汉献帝禅让到手的玉玺时肯定不会想到,肯定不会想到他光门耀祖的结果竟然会是这个下场!   若是这样的结果也还罢了,他光门耀祖所结出的果实尚很繁盛,我们仔细品赏吧!   晋怀帝到了平阳,奉上玉玺,刘聪没有杀他,还封了他个会稽公。据说官职还挺高:开府仪同三司,可以享受三公即太尉、司徒、司空的待遇。这么说,晋怀帝苟活得还不算赖,我们就看看他怎么享受这三公的待遇吧!   是年春日,刘聪在光极殿大宴群臣,按官职晋怀帝当然在宴请之列。只是,我们遍观席上那些春风得意的面孔,却没有发现此公。此公哪里去了?他就在席上,那个穿青衣,戴布帽,为群臣斟酒的角色就是昔年的晋怀帝。堂堂的皇帝竟沦落到了这种下贱的地步,难怪被俘的旧臣瘦珉、王隽会放悲痛哭。晋怀帝没哭,他不敢哭,他要活着。可惜,刘聪玩够了他,就把他做了,他苟且偷生的肥皂泡也破灭了。   晋怀帝真丢尽了司马家族的脸面!   不,不,还有比他丢人的,那就是晋愍帝了。晋愍帝是晋怀帝被杀后在长安登上皇位的。可那是什么皇位呀!穿,缺龙袍;坐,少龙椅;就连大臣上朝手持的笏板也是就地找个木头块削砍的,毛毛糙糙,难看得世所罕见。这样的朝堂当然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刘聪部将攻陷了长安,晋愍帝不得不投降了。就让我们看看那千古少见的投降场面吧!   城门一开,走出一辆绵羊拉着的小羊车,车上坐着一人,袒着胸,露着膀,口中叼着玉玺。这小车上坐的就是晋愍帝,车后追随的是灰头土面的文武大臣。那个在巍巍高坛接受禅让礼拜的司马炎多亏早死了,若是亲眼看见,不羞得一头撞死才怪呢!   他死不死是另一回事,反正晋愍帝不想死。到了平阳,晋愍帝向刘聪跪地磕头,磕得刘聪心花怒放,马上赏封,他成了怀安侯,还当上了光禄大夫。光禄大夫在那个年头是个闲官,看来晋愍帝能够安享余生了。   孰料,刘聪可不让这位闲官休闲,给他指派的差事还不少。这一天,刘聪出去打猎,车辚辚,马萧萧,黄尘飘飘。我们看到猎队中有位军人手持画戟,在前头开道。刘聪挽弓搭箭,朝一只野兔射去。紧随猎狗跑去捡拾猎物的还是这位军人。仔细瞧,这位军人好面熟,哈呀,这不是那位坐着羊车投降的晋愍帝吗?是的,正是他。

  再一天,刘聪又宴请群臣,晋愍帝重步晋怀帝的后尘,在席间提壶斟酒。这就够令人伤心了,但刘聪还觉得这么做不过瘾,于是我们看到他入厕出恭,晋愍帝也紧侍身旁,不待人家指划,他即弯腰提起了厕盖。此情此景,原先的尚书郎辛宾看见了,扑在晋愍帝身上抱头痛哭。羞辱呀,羞辱!这不仅是司马家族的羞辱,而且是一个朝代的羞辱!这哭声激怒了刘聪,他一喝令,辛宾的人头落地了。辛宾知道羞耻死了,晋愍帝不知羞耻还活着,那就苟活吧!然而,没有苟活几日,晋愍帝也死在刘聪的利刃下了。   一个以凌辱他人为开头的家族,在他人的凌辱中灭亡了。此时此刻,谁还有兴趣回首司马家族当初那盛气凌人的景象呢!      结尾和结尾   刘聪虽然不是开国之君,可也极尽了皇家不可一世的凌人盛气。真不知道,这个帝王之家能辉煌到何时?能狂妄到何时?原以为,历史会让他们指划一段时日,却怎么弹指一挥间,一个过去百依百顺,以敬伺刘家为己任的人坐在了龙椅上,而且,还得意地朗笑了几声。这个人名叫靳准。   靳准的眼睛很准,他一眼看准了刘聪是个淫邪之辈。刘聪当了皇帝,一方面戏弄亡国的司马家族释放自己的权欲,一方面在女人身上施展极权赐予他的放纵。公元三一二年,呼延皇后病逝,刘聪怎能忍受床笫的清空,立即将司空王育、尚书任凯的女儿召进宫中,分别封为左昭仪、右昭仪。时过数日,他又把大将军王彰、中书监范隆、左仆射马景的女儿弄进后宫,立为夫人,日日贪欢。这还不够,他看见右仆射朱纪的女儿长得容貌亮丽,立即魂魄出窍,附到美女的肢体上去了。于是,这女子被封为贵妃,成了他龙床上的玩物。那就这么玩也罢,刘聪还不过瘾,听说太保刘殷的两个女儿,四个孙女个个如花似玉,他马上神魂颠倒,将她们统统纳入后宫,供他一个一个细细享用。   可能,靳准就是此时发现有机可乘的。担任中护军的他把刘聪的作为看得一清二楚。他下定决心要赌一把,因为他也有赌资,赌资就是自己的两个女儿。或许,他的两个女儿长得也还有点姿色,要不刘聪怎么会很快就钻进他设下的圈套?要不刘聪怎么会别开生面将他的两个女儿封为皇后?皇帝封皇后本是河道流水般自然的事,刘聪怎么还要别开生面?那是因为刘聪早已立了皇后,再立皇后当然成了件难事。别看刘聪在别的事上没有多大创造力,在封皇后上还真是别树一帜。头脑一摇,点子即出,于是中国皇后史上的创举出现了,不仅有上皇后,还有左皇后和右皇后。   有付出当然要有收获。靳准这一付出的收获还真不小,收获了刘聪对他的信任。耳边一嘀咕,刘聪把极有主见的皇弟刘�杀了。刘聪继续埋头在女人身上耕耘,他的收获也挺丰厚,收获的是重病,不多时便命丧黄泉了。他一死,儿子刘粲继位当了皇帝。靳准能拿捏了刘聪,拿捏刘粲还不是小菜一碟呀!过了几日,他便主持了朝政。靳准上朝往刘粲耳边一凑,刘粲便传下命令,杀了自己的兄弟刘骥。刘骥在世,手握重兵,靳准不敢轻举妄动。刘骥一死靳准没了顾忌,便放开手脚作为了。这一作为,刘粲便成了阶下囚。刘粲被推推搡搡押进龙庭,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   “小子反了,我是天子,你们敢把老子怎么样?”   “怎么样?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这是一声威严的断喝,也是一声果决的宣判。刘粲一看惊呆了,往日媚笑驯顺的靳准今天竟做到了自己的龙椅上,面目狰狞得十分恐怖。随着这一声断喝,他清醒了,明白了靳准温顺背后的险恶用心。可惜晚了,就在这声断喝中他的性命结束了。   这声断喝,结束的不只是刘粲的性命,还有刘家无数人的性命。在这个皇帝人头落地的那一刻,靳准感到了长期压抑之后难得的快意。好美呀,坐在龙椅上的靳准尝到了权倾朝野的滋味,他要好好感受这种快意,他要好好领受这种滋味。   于是,我们看到平阳都城火光冲天。刘氏皇庙在火光中化为灰烬,家族的长幼男女尽被押到东市,一刀一人,人头落地,霎那间血流成河。地上的血红,天上的火红,红成了无穷的恐怖。靳准还嫌这快意难以尽兴,手一指划,刘聪的坟墓被挖了,手持长鞭的小吏横竖抽打尸体,抽完了,弃之荒野,喂狗。极尽人间淫威的刘聪,不会想到自己会极尽人间耻辱。此刻,司马家族的两位被刘聪杀死的皇帝则安睡在不远处几撮黄土堆隆的丘坟里,若是九泉有知,他们当会嘲笑:嘻嘻!小子你也有今日!   于是,我们看到靳准坐在龙椅上得意的赏封了。他赏封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他给自己的封号是天王,天王当然也就是比皇帝还皇帝的皇帝了。无疑,靳准是准备好好过几天皇帝指天划地的日子了。   只可惜,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天底下,一厢情愿的事情总是时日难久。消息传到长安,带兵打仗的刘曜不高兴了,老子在外头打天下,你倒悄悄夺了江山,哪里有这么现成的便宜让你捡!他马上命令石勒大军进攻平阳,讨伐靳准。靳准慌忙派兵上城抵挡。守城的将领靳康、王腾登上城头往外一看,田野里旗帜遍地,杀声震天,这么抵抗岂不是白白送死?二人一合计,跑到宫中来了。靳准以为将领有大事禀报,未及发问,却见眼前寒光闪耀,他的人头滚下龙椅,滚下龙庭,滚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结束了,天王的性命结束了。   结束了皇帝性命的天王,也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结束便预示着开始。我们姑且不论下一个开头如何,只要记住历史在这里来了个连续的结束即可。当然,我们还可以从这连续的结尾中得到一些启示。      两头的开头   其兴也勃,其亡也忽,这样的逻辑完全可以用来概括上面那些朝代的两头。那些朝代的两头,只涉及到魏取代汉,晋取代魏,后汉取代西晋。不过,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可不是这几个朝代的发明创造。寻觅端点,应该从有了皇帝说起,当然也就是从秦始皇说起了。   秦始皇是中国的第一个皇帝,这没有争议。他吃掉了称雄割据的六国,统一了天下,自以为功德无量,能够和三皇比肩,可以同五帝媲美,便以皇帝相称。并且冠之以始字,当然也就是开头的皇帝了。开头的皇帝无疑是最为荣显的皇帝,他还嫌这荣显不够,还要让这荣显在自家的龙庭上无限制的延续,因而颁令:“朕为始皇帝,后世以数计,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听听这口气,够得意,够霸道了吧!可以说,自此天下就是秦家世袭的了。对这话最好的补充说明是李斯献给秦家的名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可惜,这只是秦始皇的一厢情愿,他那秦家的天下,既没能万世,也没能千世、百世,连十世也没成,仅仅二世就终结了。岂不是其兴也勃,其亡也忽?是,毫无疑问。家天下的兴勃亡忽的定律,似乎在家天下开头的时候就设置好了。既然如此,为何还有那么多的后来者踏着倒下者的血迹前进,在历史那血腥的磨道里拼命转着怪圈?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多少专家学者,研究一生也难有准确的答案,要让我来回答自然也深感力所不及。不过,我可以请出一位古人来回答这个问题。这个人是吕不韦,据说他就是秦始皇的生身父亲。吕不韦在宫廷露面前和他的父亲有一段对话,被记载在《战国策》里。露面前,他是一位经商发了财的豪富。按说继续经商,他的日子仍会富得流油。因而,他的老爸坚决反对他把钱财倒腾进官场折腾。这段对话是:   吕不韦问父亲:“耕田能有几倍的利?”   父亲答:“十倍。”   吕不韦又问父亲:“那么经营珠宝呢?”   父亲答:“百倍。”   吕不韦再问父亲:“那么主宰国家呢?”   父亲答:“无数!”   一句无数,就道破了历朝历代天下纷争、争当皇帝的目的。说好点是目的,说透彻点是野心,是要集天下财富为己所有。达到低劣的目的,势必使用低劣的手段。低劣的手段,势必造成低劣的政权,低劣的政权势必造成低劣的社会。低劣的社会如何能够得民心?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失去了民心的朝代,岂有长久之理?这何尝不是秦始皇万世天下的梦想破灭在二世的道理?   一个朝代的衰亡为另一个朝代的出生做好了准备,一个朝代的出生即宣告了前一个朝代的灭亡。这就是历史磨道的怪圈。虽然,本文无法在短小的篇章中揭示这个怪圈漫长延续的奥秘,但是至少说明,利益驱使下的荣誉利禄是家天下频繁更迭的动力。      结尾   至此,真该结尾了。   这不是朝代的结尾,而是文章的结尾。限于篇幅的局限,我无法把历史所有的开头和结尾都收入囊中。可是,窥一斑而知全豹,典籍史料的开头和结尾都是短暂的荣显与可悲的衰败。我不知道哪个以盛气凌人,以显赫权势开头的王朝能够持续不断。我只知道,哪家也在争夺荣显。我不知道,那些争得荣显的皇族哪家愿意衰败。然而,我却看见,谁争到了荣显,谁也就争到了衰败。谁拼命地光耀门庭,谁也就在拼命地折杀后代,其结果还辱没了先祖。   这就是权力峰巅的逻辑。   这个逻辑适宜不适宜于财富范畴?我看对于财富的肆意争锋,其结果也是在古老而又黑暗的磨道里转圈。我这样武断是因为对权力和财富的贪婪,都是毫无节制地放纵欲望。欲望这个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应该说人之初,性本欲。有了欲望,才有生存和发展的动力。放大了说,欲望也是人类社会进步发展的原始动力。回望历史,那种灭人欲的理学无疑是人性的反动。不过,毫无节制地放纵欲望也是非常可怕的。中国的先祖讲中庸,行中和,想来就是对欲望不偏不倚的把握与操持。这样的精神形貌,不会是空穴来风,应是对历史、世事反思的结晶,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嘛!本来这结晶完全可以成为后人对待权力和财富的清醒认识,不知缘何人们总是健忘,多少年来惯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生命和社会的航船,不是在河流的中心从容前行,而是在东西两岸急剧摇摆。无论是摇摆到东岸,还是摇摆到西岸,都是欲望放纵到极点的疯狂。疯狂,当然不是正常。不正常的形态,源于不正常的心态,我费这些笔墨,正是要呼唤正常的心态、形态。   责任编辑/曲圣文

  开 头   草争高低,人活名望,不少人都信奉这个古训。   草争高低是为了活着。谁长低了就会置于别个的阴影下,失去阳光的照耀,蔫软、萎缩、枯黄,乃至失去生命。争,是草生存的法则。   人活名望呢?既然人活着,活着就可以了,缘何要名望?名望又有何益?   似乎可以这么回答:名望是荣华富贵的代名词,谁不希望荣华富贵?不过,荣华富贵不是终极答案,在中国人传统的观念中,荣华富贵还有贪图享乐的嫌疑,而贪图享乐是众人所鄙视的。好在,这荣华富贵可以过渡到光门耀祖的境界,光门耀祖又是传宗接代的最高境界,孔子不是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这光门耀祖既承续了祖上的香火,还光耀了先辈的门庭,谁能不心动,不进取呢?   问题不在于心动,也不在于进取,关键在于如何进取,取得了如何呵护。否则,光门耀祖的背后就潜在辱没门庭的杀机。   九五至尊的皇帝应该说是光门耀祖的典范吧,就让我们走近几位,去体味一下这人间险峰的惨烈风光。      开头与结尾   我们把历史的典籍翻到西晋开国的端点,就会看到这次开头是以曹魏的灭亡为起始的。或者说,开头就是结尾,结尾便是开头。   那时候,名义上还是曹魏的天下,曹魏却没开头或结尾的主动权了。主动权已到了司马家族的手中。握有这大权的是司马昭,他把持朝政,架空了坐在龙椅上的曹髦。架空就架空吧,这样当皇帝又不是没有先例,当初你曹家不就是靠挟天子以令诸侯而起家的吗?那汉献帝还不是乖乖地当傀儡受你老曹家的摆布吗?可这个曹髦很是不识火色,居然还要作个《潜龙诗》发泄自己的忧愤,说什么“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蟠”是蟠龙,当然是指皇帝自己了。那“鳅鳝”呢?岂不是指骂大权在握的司马昭吗?司马昭难道有海纳百川的肚量?没有!闻知此诗,他公然佩剑上朝,是明目张胆向皇帝挑战了。   公道说,曹髦还算有点骨气,见司马昭如此骄横,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公然讨贼。讨贼要有实力,可惜位尊人极的皇帝没有精兵强将,身后追随的是宿卫和奴仆,即使加上数百名有良知的宫女,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何况,此时的禁兵早已由司马昭任意摆布了。曹髦刚刚宣布率宫人讨贼,中护军成济就带领三千铁甲禁兵赶到了。令人失笑的是,他不是卫护皇帝,而是与他们应该卫护的皇帝对垒了。曹髦怒斥:   “我是天子,你们闯入宫廷,想杀君王吗?”   禁兵闻听不免犹豫,成济却手起剑至,杀死了贵为天子的曹髦。   曹髦死了,曹魏江山社稷可以易手了。可是,司马昭担心这么上台不光彩,又立了个十五岁的皇帝曹奂。曹奂自然可以任他自由摆布,直至将曹家的玉玺摆布到自家手中。遗憾的是,司马昭还没有摆布到位,却一命呜呼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不过,他的儿子前赴后继,接过了他未竟的事业,三天两后晌就将玉玺摆布到自己手中了。   说起摆布的过程,还真有些让人好笑。因为,人们从这摆布中看到了先前曹家对刘家的摆布。昔年,曹操去世,继位的曹丕迫不及待地要当皇帝。可皇位上还坐着个汉献帝刘协呀!曹丕心一横,眼一瞪,还未及跺脚刘协就浑身哆嗦,为苟且偷生,即答应交出玉玺。曹丕当然高兴,说不定做梦都偷着笑呢!只是,这曹丕可不是个轻浅好玩的东西,他的笑没有带出梦外,展示给人的竟是满脸忧戚。好像要他当皇帝自己不知要蒙受多大的损失,他忧戚着连连推让,坚辞不受。逼得刘协一而再,再而三,一连四次公开禅让。曹丕才不得不担当重任,登上早就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   曹丕登极后的首要大事,就是将他老爸曹操封为魏武帝。其意自然很明白,是向世人宣称,老曹家终成皇家,是理所当然的天下第一家了。就差一点要喊:我可光门耀祖啦!   可是,曾几何时这天下最为显赫、最为光彩的第一家――曹家,却成了最为倒霉、最为屈辱的家族。曹奂在众目睽睽下登上了司马炎高筑的禅让台;战战栗栗交出了玉玺,战战栗栗脱掉了龙袍,换上了大臣的衣服。此时,他满腹凄楚,心境悲凉,早该落泪了。然而,他不敢,他的泪只能偷偷往心里流,不然,交了玉玺也难免杀身之祸。   这一切,处于得意中的司马炎当然不会察觉。在群臣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中他肯定陶醉了。他一定在想,司马家从此成为天下第一家了。接下来,他要用的心计该是,稳固权势,让江山社稷永远攥在自家的手心里。当然,他绝不会想到,这天下第一家的最大荣显,也招致了最大的灾难。      不是开头的结尾   司马家族的下场,要比曹魏家屈辱、悲惨得多。我们就以西晋末年为例吧!   西晋的结尾,并不是后汉的开头。在司马家的西晋结尾时,后汉已开国多年了。   早在司马家族同室操戈,八王内乱的时候,匈奴人刘渊拉起一竿子人马,登极开国,便以后汉相称了。为西晋结尾的不是后汉的开国皇帝刘渊,而是继位的儿子刘聪。刘聪真是聪明,当了皇帝还嫌属下国土有限,继续征讨,打下洛阳,将逃出都城的晋怀帝俘虏了。晋怀帝带着玉玺被押往后汉的都城平阳,开启了司马家族丢人败兴的日子。   其实,如果认真追究,司马家族丢人败兴的年头早就开始了。洛阳城还没攻破时,晋怀帝曾想逃往仓垣,即今日开封的西北面以求安生。可怜的是,堂堂皇帝衰败到要车没车,要轿没轿,要马没马的地步,只好靠两条腿丈量地球。即使如此,也不顺利,还没出城,就遭抢掠,连充饥的干粮也丢光了,不得不返回宫中。这么破败的朝廷恐怕在历史上实属罕见吧!这种境况司马炎在得意洋洋地接过汉献帝禅让到手的玉玺时肯定不会想到,肯定不会想到他光门耀祖的结果竟然会是这个下场!   若是这样的结果也还罢了,他光门耀祖所结出的果实尚很繁盛,我们仔细品赏吧!   晋怀帝到了平阳,奉上玉玺,刘聪没有杀他,还封了他个会稽公。据说官职还挺高:开府仪同三司,可以享受三公即太尉、司徒、司空的待遇。这么说,晋怀帝苟活得还不算赖,我们就看看他怎么享受这三公的待遇吧!   是年春日,刘聪在光极殿大宴群臣,按官职晋怀帝当然在宴请之列。只是,我们遍观席上那些春风得意的面孔,却没有发现此公。此公哪里去了?他就在席上,那个穿青衣,戴布帽,为群臣斟酒的角色就是昔年的晋怀帝。堂堂的皇帝竟沦落到了这种下贱的地步,难怪被俘的旧臣瘦珉、王隽会放悲痛哭。晋怀帝没哭,他不敢哭,他要活着。可惜,刘聪玩够了他,就把他做了,他苟且偷生的肥皂泡也破灭了。   晋怀帝真丢尽了司马家族的脸面!   不,不,还有比他丢人的,那就是晋愍帝了。晋愍帝是晋怀帝被杀后在长安登上皇位的。可那是什么皇位呀!穿,缺龙袍;坐,少龙椅;就连大臣上朝手持的笏板也是就地找个木头块削砍的,毛毛糙糙,难看得世所罕见。这样的朝堂当然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刘聪部将攻陷了长安,晋愍帝不得不投降了。就让我们看看那千古少见的投降场面吧!   城门一开,走出一辆绵羊拉着的小羊车,车上坐着一人,袒着胸,露着膀,口中叼着玉玺。这小车上坐的就是晋愍帝,车后追随的是灰头土面的文武大臣。那个在巍巍高坛接受禅让礼拜的司马炎多亏早死了,若是亲眼看见,不羞得一头撞死才怪呢!   他死不死是另一回事,反正晋愍帝不想死。到了平阳,晋愍帝向刘聪跪地磕头,磕得刘聪心花怒放,马上赏封,他成了怀安侯,还当上了光禄大夫。光禄大夫在那个年头是个闲官,看来晋愍帝能够安享余生了。   孰料,刘聪可不让这位闲官休闲,给他指派的差事还不少。这一天,刘聪出去打猎,车辚辚,马萧萧,黄尘飘飘。我们看到猎队中有位军人手持画戟,在前头开道。刘聪挽弓搭箭,朝一只野兔射去。紧随猎狗跑去捡拾猎物的还是这位军人。仔细瞧,这位军人好面熟,哈呀,这不是那位坐着羊车投降的晋愍帝吗?是的,正是他。

  再一天,刘聪又宴请群臣,晋愍帝重步晋怀帝的后尘,在席间提壶斟酒。这就够令人伤心了,但刘聪还觉得这么做不过瘾,于是我们看到他入厕出恭,晋愍帝也紧侍身旁,不待人家指划,他即弯腰提起了厕盖。此情此景,原先的尚书郎辛宾看见了,扑在晋愍帝身上抱头痛哭。羞辱呀,羞辱!这不仅是司马家族的羞辱,而且是一个朝代的羞辱!这哭声激怒了刘聪,他一喝令,辛宾的人头落地了。辛宾知道羞耻死了,晋愍帝不知羞耻还活着,那就苟活吧!然而,没有苟活几日,晋愍帝也死在刘聪的利刃下了。   一个以凌辱他人为开头的家族,在他人的凌辱中灭亡了。此时此刻,谁还有兴趣回首司马家族当初那盛气凌人的景象呢!      结尾和结尾   刘聪虽然不是开国之君,可也极尽了皇家不可一世的凌人盛气。真不知道,这个帝王之家能辉煌到何时?能狂妄到何时?原以为,历史会让他们指划一段时日,却怎么弹指一挥间,一个过去百依百顺,以敬伺刘家为己任的人坐在了龙椅上,而且,还得意地朗笑了几声。这个人名叫靳准。   靳准的眼睛很准,他一眼看准了刘聪是个淫邪之辈。刘聪当了皇帝,一方面戏弄亡国的司马家族释放自己的权欲,一方面在女人身上施展极权赐予他的放纵。公元三一二年,呼延皇后病逝,刘聪怎能忍受床笫的清空,立即将司空王育、尚书任凯的女儿召进宫中,分别封为左昭仪、右昭仪。时过数日,他又把大将军王彰、中书监范隆、左仆射马景的女儿弄进后宫,立为夫人,日日贪欢。这还不够,他看见右仆射朱纪的女儿长得容貌亮丽,立即魂魄出窍,附到美女的肢体上去了。于是,这女子被封为贵妃,成了他龙床上的玩物。那就这么玩也罢,刘聪还不过瘾,听说太保刘殷的两个女儿,四个孙女个个如花似玉,他马上神魂颠倒,将她们统统纳入后宫,供他一个一个细细享用。   可能,靳准就是此时发现有机可乘的。担任中护军的他把刘聪的作为看得一清二楚。他下定决心要赌一把,因为他也有赌资,赌资就是自己的两个女儿。或许,他的两个女儿长得也还有点姿色,要不刘聪怎么会很快就钻进他设下的圈套?要不刘聪怎么会别开生面将他的两个女儿封为皇后?皇帝封皇后本是河道流水般自然的事,刘聪怎么还要别开生面?那是因为刘聪早已立了皇后,再立皇后当然成了件难事。别看刘聪在别的事上没有多大创造力,在封皇后上还真是别树一帜。头脑一摇,点子即出,于是中国皇后史上的创举出现了,不仅有上皇后,还有左皇后和右皇后。   有付出当然要有收获。靳准这一付出的收获还真不小,收获了刘聪对他的信任。耳边一嘀咕,刘聪把极有主见的皇弟刘�杀了。刘聪继续埋头在女人身上耕耘,他的收获也挺丰厚,收获的是重病,不多时便命丧黄泉了。他一死,儿子刘粲继位当了皇帝。靳准能拿捏了刘聪,拿捏刘粲还不是小菜一碟呀!过了几日,他便主持了朝政。靳准上朝往刘粲耳边一凑,刘粲便传下命令,杀了自己的兄弟刘骥。刘骥在世,手握重兵,靳准不敢轻举妄动。刘骥一死靳准没了顾忌,便放开手脚作为了。这一作为,刘粲便成了阶下囚。刘粲被推推搡搡押进龙庭,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   “小子反了,我是天子,你们敢把老子怎么样?”   “怎么样?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这是一声威严的断喝,也是一声果决的宣判。刘粲一看惊呆了,往日媚笑驯顺的靳准今天竟做到了自己的龙椅上,面目狰狞得十分恐怖。随着这一声断喝,他清醒了,明白了靳准温顺背后的险恶用心。可惜晚了,就在这声断喝中他的性命结束了。   这声断喝,结束的不只是刘粲的性命,还有刘家无数人的性命。在这个皇帝人头落地的那一刻,靳准感到了长期压抑之后难得的快意。好美呀,坐在龙椅上的靳准尝到了权倾朝野的滋味,他要好好感受这种快意,他要好好领受这种滋味。   于是,我们看到平阳都城火光冲天。刘氏皇庙在火光中化为灰烬,家族的长幼男女尽被押到东市,一刀一人,人头落地,霎那间血流成河。地上的血红,天上的火红,红成了无穷的恐怖。靳准还嫌这快意难以尽兴,手一指划,刘聪的坟墓被挖了,手持长鞭的小吏横竖抽打尸体,抽完了,弃之荒野,喂狗。极尽人间淫威的刘聪,不会想到自己会极尽人间耻辱。此刻,司马家族的两位被刘聪杀死的皇帝则安睡在不远处几撮黄土堆隆的丘坟里,若是九泉有知,他们当会嘲笑:嘻嘻!小子你也有今日!   于是,我们看到靳准坐在龙椅上得意的赏封了。他赏封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他给自己的封号是天王,天王当然也就是比皇帝还皇帝的皇帝了。无疑,靳准是准备好好过几天皇帝指天划地的日子了。   只可惜,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天底下,一厢情愿的事情总是时日难久。消息传到长安,带兵打仗的刘曜不高兴了,老子在外头打天下,你倒悄悄夺了江山,哪里有这么现成的便宜让你捡!他马上命令石勒大军进攻平阳,讨伐靳准。靳准慌忙派兵上城抵挡。守城的将领靳康、王腾登上城头往外一看,田野里旗帜遍地,杀声震天,这么抵抗岂不是白白送死?二人一合计,跑到宫中来了。靳准以为将领有大事禀报,未及发问,却见眼前寒光闪耀,他的人头滚下龙椅,滚下龙庭,滚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结束了,天王的性命结束了。   结束了皇帝性命的天王,也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结束便预示着开始。我们姑且不论下一个开头如何,只要记住历史在这里来了个连续的结束即可。当然,我们还可以从这连续的结尾中得到一些启示。      两头的开头   其兴也勃,其亡也忽,这样的逻辑完全可以用来概括上面那些朝代的两头。那些朝代的两头,只涉及到魏取代汉,晋取代魏,后汉取代西晋。不过,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可不是这几个朝代的发明创造。寻觅端点,应该从有了皇帝说起,当然也就是从秦始皇说起了。   秦始皇是中国的第一个皇帝,这没有争议。他吃掉了称雄割据的六国,统一了天下,自以为功德无量,能够和三皇比肩,可以同五帝媲美,便以皇帝相称。并且冠之以始字,当然也就是开头的皇帝了。开头的皇帝无疑是最为荣显的皇帝,他还嫌这荣显不够,还要让这荣显在自家的龙庭上无限制的延续,因而颁令:“朕为始皇帝,后世以数计,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听听这口气,够得意,够霸道了吧!可以说,自此天下就是秦家世袭的了。对这话最好的补充说明是李斯献给秦家的名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可惜,这只是秦始皇的一厢情愿,他那秦家的天下,既没能万世,也没能千世、百世,连十世也没成,仅仅二世就终结了。岂不是其兴也勃,其亡也忽?是,毫无疑问。家天下的兴勃亡忽的定律,似乎在家天下开头的时候就设置好了。既然如此,为何还有那么多的后来者踏着倒下者的血迹前进,在历史那血腥的磨道里拼命转着怪圈?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多少专家学者,研究一生也难有准确的答案,要让我来回答自然也深感力所不及。不过,我可以请出一位古人来回答这个问题。这个人是吕不韦,据说他就是秦始皇的生身父亲。吕不韦在宫廷露面前和他的父亲有一段对话,被记载在《战国策》里。露面前,他是一位经商发了财的豪富。按说继续经商,他的日子仍会富得流油。因而,他的老爸坚决反对他把钱财倒腾进官场折腾。这段对话是:   吕不韦问父亲:“耕田能有几倍的利?”   父亲答:“十倍。”   吕不韦又问父亲:“那么经营珠宝呢?”   父亲答:“百倍。”   吕不韦再问父亲:“那么主宰国家呢?”   父亲答:“无数!”   一句无数,就道破了历朝历代天下纷争、争当皇帝的目的。说好点是目的,说透彻点是野心,是要集天下财富为己所有。达到低劣的目的,势必使用低劣的手段。低劣的手段,势必造成低劣的政权,低劣的政权势必造成低劣的社会。低劣的社会如何能够得民心?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失去了民心的朝代,岂有长久之理?这何尝不是秦始皇万世天下的梦想破灭在二世的道理?   一个朝代的衰亡为另一个朝代的出生做好了准备,一个朝代的出生即宣告了前一个朝代的灭亡。这就是历史磨道的怪圈。虽然,本文无法在短小的篇章中揭示这个怪圈漫长延续的奥秘,但是至少说明,利益驱使下的荣誉利禄是家天下频繁更迭的动力。      结尾   至此,真该结尾了。   这不是朝代的结尾,而是文章的结尾。限于篇幅的局限,我无法把历史所有的开头和结尾都收入囊中。可是,窥一斑而知全豹,典籍史料的开头和结尾都是短暂的荣显与可悲的衰败。我不知道哪个以盛气凌人,以显赫权势开头的王朝能够持续不断。我只知道,哪家也在争夺荣显。我不知道,那些争得荣显的皇族哪家愿意衰败。然而,我却看见,谁争到了荣显,谁也就争到了衰败。谁拼命地光耀门庭,谁也就在拼命地折杀后代,其结果还辱没了先祖。   这就是权力峰巅的逻辑。   这个逻辑适宜不适宜于财富范畴?我看对于财富的肆意争锋,其结果也是在古老而又黑暗的磨道里转圈。我这样武断是因为对权力和财富的贪婪,都是毫无节制地放纵欲望。欲望这个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应该说人之初,性本欲。有了欲望,才有生存和发展的动力。放大了说,欲望也是人类社会进步发展的原始动力。回望历史,那种灭人欲的理学无疑是人性的反动。不过,毫无节制地放纵欲望也是非常可怕的。中国的先祖讲中庸,行中和,想来就是对欲望不偏不倚的把握与操持。这样的精神形貌,不会是空穴来风,应是对历史、世事反思的结晶,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嘛!本来这结晶完全可以成为后人对待权力和财富的清醒认识,不知缘何人们总是健忘,多少年来惯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生命和社会的航船,不是在河流的中心从容前行,而是在东西两岸急剧摇摆。无论是摇摆到东岸,还是摇摆到西岸,都是欲望放纵到极点的疯狂。疯狂,当然不是正常。不正常的形态,源于不正常的心态,我费这些笔墨,正是要呼唤正常的心态、形态。   责任编辑/曲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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