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秋节一大早,秋波就将自己反锁在房里。他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雯玉五个月前还是自己的未婚妻,今天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他翻出雯玉写给他的悔约书,一遍又一遍地看,他把他和雯玉从定亲到悔亲的前前后后想了个遍,越想越觉得委屈。 “不,我不能让她嫁给别人!”秋波从心底里这样狂喊,他要立刻去她家跪在她所有亲友面前证明自己的爱。 秋波借着酒劲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了雯玉的家,雯玉家的情形叫他有些暗暗高兴:新油漆的嫁妆静静地排在堂屋两边,屋里屋外乱哄哄的都是人。原来雯玉逃婚了。 大家见秋波来了,目光齐刷刷盯在他身上。雯玉妈见了他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 秋波咚的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向亲友磕头如捣蒜:“求求你们不要让雯玉嫁给别人!我愿意跟她结婚,求你们成全!” 雯玉妈伸过手拉秋波:“孩子快起来,你叫雯玉先回来,一切好说。” 秋波心想,雯玉出走,她母亲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问题有些严重,他想了想说:“她没去我家,她一定是到武汉妹妹那里去了!如果她去了武汉,一定留有信!”雯玉妈听了立即冲到雯玉房里到处翻找,果然在枕头底下找到了一封信。 秋波抢过信,看到信上写着:女儿走了,女儿不孝,女儿不是去死,不要花冤枉钱找我,你们找不到我,别了! “不好!”这分明就是一纸遗书,秋波的手在抖动,薄薄的信纸滑落到了地上。 秋波拦下晚班长途车,在车上,他想起雯玉曾多次提过要去看武汉长江大桥。长途车开到武汉长江大桥时,月亮已高挂大桥上空,大桥上风平浪静,车流正常,不见雯玉的身影。秋波下车后问守桥警卫,警卫告诉他下午是有个二十岁上下的姑娘,左眼下有一颗小痣,她在第四个桥墩那里徘徊了差不多三个小时,问她有什么事,她只说是心情不好,散散心,后来天就黑了,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大概是走了。 “她走了,她走了!”秋波手扶栏杆,看一眼黑浪翻滚的江水,“怪我,怪我……”话没说完,他只觉两眼发黑,身子一歪,一头栽倒在桥上。 二 那一年刚过完年,附近的杨树湾村就有人来说媒,雯玉爸妈听说男孩儿虽说家里穷了点,但人聪明,而且稳重老实,就满口答应,安排两个孩子见了面。雯玉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这亲事就糊里糊涂定了下来。 知道姐姐定亲,妹妹冰玉专程回来,说姐姐好福气,找到秋波这样的如意郎君。 “什么如意郎君!” 冰玉没想到姐姐会给她这么一句冰冷的话。雯玉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冰玉。 冰玉看了一眼,说:“何老师都死了两年多了,你还忘不了!” “这是另一个人。”雯玉说。 “他长得还真的像以前你那个何老师。可惜晚了一步,你别胡思乱想,就秋波最适合你。” “你又不认识秋波,你怎么知道?” “虽然没见过,他的名字几年前早已如雷贯耳,全市数理化中学奥林匹克竞赛他拿过第二名,去年高考只差两分,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穷,复读一年说不定会考个好大学。” “你说得那么好,干脆我把秋波让给你算了。” “只怕到时候你舍不得!不跟你开玩笑,我约他明天晚上你们好好谈一谈,我来当参谋。” 冰玉的话说到雯玉心里去了:“好,听你的!” 第二天晚上,秋波应约与雯玉在她们村前的大枫树底下见了面,雯玉故意不说话,看他怎么办。窘了半天,秋波也没憋出一句有用的话来,最后从衣服袋里摸索出一个信封塞给雯玉就转身跑了。雯玉感到好笑,只好回去。冰玉见姐这么快回来了,就问:“他没来吗?” 雯玉苦笑,将信一丢:“来是来了,给了我这个就跑了,没见过这样的!” “真是个书呆子!”冰玉将信拆开,“哇,是一首诗,这字写得太漂亮了!” 见冰玉如获至宝一样的表情,雯玉也凑前来看。 果然是一手好看的行书:明明月老开玩笑/夜半笑醒到天明/何曾前世有约定/边向蓝天问白云/相逢好似曾相识/见面真是梦中人/――211314。 “太有意思了!”两坨红晕飞上冰玉白�的脸颊,她手指着信问雯玉,“姐,你看出来没有?” “他这小玩意考不倒人!藏头诗,每一句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明夜河边相见’;后面的数字谐音是‘爱你一生一世’。” 雯玉的心有些动了,默默地从冰玉手中拿过信一边看一边发起呆来。冰玉起身将姐姐拉到穿衣镜前看着姐姐绯红的脸说:“这是天赐良缘,如果错过了,你会后悔一生的!” 姐妹俩字斟句酌写了一封回信,写完,冰玉看了三遍,满意地点着头,最后也写上小诗一首: 烟波荡玉柳,枉自写春秋。带足情和爱,漫步河堤路。 三 秋波第二天接到这封滚烫的情书,犹如一团火烧得他浑身滚热,没想到有这样的“知己”。 今天是三月三,一弯新月挂在西山的枫树梢,杨柳河两岸的杨柳树静静地立在夜幕里,河水哗哗唱着小曲,河面上泛起薄薄的轻雾。远远看去,河堤边柳树下亭亭玉立站定两人。她们先到了,秋波一边想一边急着过石头桥,不想脚下一滑,一只脚踩到水里。 “是秋波哥哥吗?鞋给打湿了吧?”妹妹冰玉一只手扯着柳树条连跨带滑下坡到河边说,“你的鞋湿透了,我去拿鞋给你换一下。”说完便晃动着手电跑远了。 秋波对雯玉说:“你的信写得太好了!” “其实一大半是我妹妹写的,跟你写的比起来差远了。” “哪里,写得太好了,我一个下午都被你这封信感动着。真的!” “真是我妹妹帮忙写的,后面的诗也是她想的。” “你妹妹真了不起!” “其实我妹妹才跟你相配!”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秋波情急之下说话结巴起来。但今晚的雯玉对秋波的结巴没有丝毫的反感,反而觉得很可爱。本来背对着秋波的她突然转过身来靠向秋波。秋波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好怯生生地把个柔软得像棉花一样的雯玉搂进怀里。雯玉干脆小孩子撒娇一般靠进秋波的胸怀,小声地问:“你是真爱我吗?” “是真的!” “那你说你为什么爱我!” “我也说不上来,但我是真心实意的,我可以发誓,对着月亮星星发誓!” “那我们就尽快结婚,越快越好,怎么样?”雯玉目光痴痴地盯住秋波问。 “好是好,可我家里一时拿不出钱来办婚事!” “不要钱,只要你是真心爱我!”雯玉柔声细语。 说完,雯玉仰面抬眼用醉迷的目光望着秋波,朦胧的月光映照着她皓白的牙齿,本来眉清目秀的面容更显得俊俏动人。秋波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捧起她的脸亲了一下,又马上松开:“对不起,我有点激动。” “不,莫松开,抱紧我……”雯玉搂紧秋波的腰不放,“……还抱紧点。” “我怕弄痛你。” “不痛,再抱紧点!” 秋波抱她的双手又加了把劲,顿时感触到女孩子胸脯的起伏变化,一股热流烧遍全身,心怦怦直跳,此时的秋波被爱情之火烧得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处,好像做梦,一双手在雯玉身上乱摸。突然,一道光柱射过来,秋波才从梦幻中醒过来,两人慌忙松开,是冰玉手里提着一双白球鞋风风火火地赶到跟前。 “没找到合适的,这是我的。我姐的脚比我的脚还小,要不,我就拿我姐的。是不是,姐?” “是,是!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又这样会说话?我牙齿都酸掉了。快走吧!” “我晓得走,我不会在这儿当电灯泡!我在等秋波哥哥换鞋。秋波哥哥你快点,我姐姐在赶我呢!”冰玉笑着提起秋波换下的鞋,晃动着手电筒,消失在夜幕中。 金黄色的月牙儿渐渐地隐进了西山的树丛中,天上只有几颗星星在点缀,夜凉如水。秋波拉着雯玉的手说:“走,我们到麦田走一走,这里风好大。”
秋波用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觉得湿湿凉凉的,就伸过手去摸雯玉的衣裳问:“你冷不冷?” “冷!”雯玉顺着秋波伸展的臂弯整个身子偎进他的怀里,神情忧郁。 “我知道你读书成绩很好,后来怎么没读了?” “一言难尽。我听说你考大学才差两分,怎么不再复读一年?” “家里太穷了,父母能让我读到高中毕业已经尽了最大的气力了,即使我考上了,也没钱读大学。” “那你现在不想上大学吗?” “说不想是假的,连做梦都想读大学。但想也是白想,既然老天爷把我读大学这扇门关上了,我也不强求,说不定他会给我开一扇窗。人什么事都要看开些,你失去一些东西时,就会得到另一些。譬如我没能读大学却遇上你。” 他们走累了,就在麦田埂上坐下来。微微的晚风吹动散落在雯玉肩头的发丝,秋波陶醉地说:“好香!” “什么好香,我怎么没闻到?” 秋波随手拔了一株麦苗闻了闻,说:“比这麦苗还清香,是你的头发香!” “我没有用什么香水,哪来的香?” “真的好奇妙的香。”秋波一边用手梳理雯玉被风弄乱的头发,一边深深地吸气,“真香,我不骗你!” “好了,我信。现在很晚了,不如我们明天去城里玩。” “好吧。”秋波很不情愿地松开雯玉,两人来到河边。秋波向前走了十多步,突然转身冲回来,捧起雯玉的脸狂乱地亲她的嘴。雯玉不回应他,因此亲了半天也没找到嘴唇,只不过在雯玉脸颊上、额头上、鼻梁上胡乱地啃了一通。雯玉轻轻推开秋波说:“我们已经定亲,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还怕没机会?” “不,我害怕!”秋波退后两步,“我怕又是一场梦,梦一醒,你就不见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雯玉好像被电击一样呆在原地。等她回过神来,秋波已消失在夜幕里,秋波后来说些什么,怎么走的,她都不知晓。 四 第二天,秋波醒来早饭也不吃,骑上自行车就上了河堤路。秋波急着赶路,一不小心车前轮崴进一个沙坑里,倒在地上,右脸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痛,秋波没有在意,继续赶路。 不一会儿,雯玉从湾子里出来,走路的样子简直美极了!雯玉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秋波看得发呆,再看看自己身上,一种自卑感油然而生,雯玉走到跟前他都不敢抬头正眼看她。而雯玉却把他打量个够。不看则已,一看,雯玉的心一下子冷了半截。秋波皮肤黝黑,脸上还有一块伤疤,她不知道秋波刚才脸被擦伤,她以为他的脸本来就有疤痕,只不过是前两次都晚上相见,自己没发现。秋波此时莫名其妙,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脸擦伤到令人看着反感的程度。但他明显地感到雯玉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灰。他误以为雯玉嫌弃他衣服穿得太土,赶忙说:“早上起来衣服都来不及换。跟你在一起,我是不是太不相配了?” “这是你说的,我没这么说。”雯玉想,衣服还是其次,重要的是相貌。秋波明显地感到她的异样,就问她一句:“怎么了?你!” “没什么。还是回去吧!”雯玉微笑着,但笑容好勉强。她的一举一动无不暗示她不想跟他去城里,秋波心里明白却不甘心,就说:“我们到河边坐一下吧。” 两个人到了河边坐下。秋波主动问她:“你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这样很难受。” “没事。” “不对,你嘴巴骗得了我,眼睛骗不了我。是不是你父母不同意我们的亲事?” “不是,他们都不反对。” “那是你自己后悔了?” “我没有。” “这不是那不是,那我就不懂了,既是后悔,那昨天晚上算什么;既不后悔,那今天又算什么?我知道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你别这么说。”雯玉突然感到他好可怜,她不能对他太那个了。她将右手放在秋波左手上。秋波眼里噙着泪水。雯玉发觉他有些不对劲,自己对他是残忍了一点,就赶紧说:“我是气你来得太晚了,现在去城里好不好?” 秋波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雯玉此时也发现秋波如果不是皮肤黑了点,脸上有块疤痕,其实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 秋波站起来,一把拉起雯玉说:“走,去城里。” 两人重新上路,秋波时不时回过头来提醒雯玉搂着他的腰坐稳点。雯玉则报以会心的微笑:“你已经说过三遍啦!” “只要你安全,说一百遍我也愿意。等将来我们结了婚我不敢保证给你荣华富贵,但我保证让你快快乐乐。” “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好!”雯玉将头靠在秋波的后背上,双手紧紧地圈住秋波的腰,她被这个男孩的话感动了。 一阵狂风带着黑压压的云层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打下来,两人都成了落汤鸡。 晚上,秋波躺在床上就开始发烧,到了下半夜烧得迷迷糊糊说胡话,说的都是:“雯玉,你不要离开我!” 五 秋波这一病竟是几天没离开床,这天下午,稍微退了一些烧,秋波就趴在桌子上写了一信封。秋波约好雯玉见一面。秋波刚到约定的柳树湾河边,雯玉早就在等他。雯玉背对着秋波说:“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我怕你接受不了,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你说吧,我受得起。”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可是我对不起你,我,我们的亲事还是散了吧!” “为什么?” “是我不配你。” “我知道你失恋过一次,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我不管你的过去,哪怕是你失过身,真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还是一个纯洁的姑娘,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想错了。” “那就不要说配不配,要说不配,是我不配你,从家庭,从各个方面,我现在是要什么没什么。” “我们还是分手吧!”雯玉没有转过身子,仍旧背对着秋波。但秋波看到她的双肩在抖动,她在哭。 “我不会缠着你不放,你要给我一个真实的理由。”秋波双手死死地抓住雯玉双臂,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向自己,她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扭动脑袋不肯正眼看着秋波,说:“我不爱你!” 秋波听了突然发疯似的捶胸顿足:“我们刚刚定亲,前天还说尽快结婚,现在又说不爱我,这是为什么……” 雯玉被秋波眼前的行为给吓傻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句“我不爱你”会刺激到他发疯的程度。她慌忙说:“你别这样,我……我是试探你,看你是不是真心爱我。” “你真是试探我吗?那让我亲一下!”秋波突然双手捧起雯玉的脸。 此时,雯玉没办法拒绝秋波的要求,她扬起脸,闭上双眼,等待秋波继续动作。秋波怔住了,他以为雯玉肯定会拒绝他,雯玉答应他的要求他反而没有了主意,他将雯玉整个头脸搂进自己的胸怀,只是用脸擦着雯玉的头发,说:“你放心,我绝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其实,今天的结局我早有预感,我给你写好了一封信,我现在给你,你看后就知道了。你也应该给我一封《悔约书》,你应该早就写好了吧,现在给我,我回家后也好跟父母交差。” 雯玉从秋波手中接过信,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悔约书》,塞给秋波说:“你一定能找个比我好得多的姑娘。”说完头一扭,跑开了。 秋波回到家里打开信看起来: 秋波,我要对你说声对不起!我对你仅仅只是同情,没有爱情。这样的关系维持下去只有痛苦,没有幸福和快乐!我现在已经爱上了另一个男孩,是他的外貌征服了我。因为他长得太像我的初恋恋人。下面是我的初恋故事,希望你看后能理解我并原谅我。 他叫何涛,是我高中的英语老师。我经常到他那里补课,不知不觉爱上了他。从他的眼里,我读出他也喜欢我。但我们只限于眉目传情,还没来得及深入地交谈,他就离我而去了……那天,他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学生沉入水底……从此我的心我的灵魂也被他带走了,我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一个月后,我默默无声地将行李搬了回来。
我最对不住的是我的妹妹冰玉,她为了我能继续读书,14岁就离家去武汉做保姆,而我…… 秋波,我妹妹很喜欢你,她也长大了,如果你愿意,就做我的妹夫,好吗? 秋波看完了雯玉写给他的《悔约书》,心里火辣辣地痛。 而与此同时,雯玉也正读着秋波写给她的信: 雯玉,那天回来后闷闷不乐,躺在床上思前想后,决定给你写这封信。 我也曾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初恋:她的名字叫白如花。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上,我们正在上课,校长将她这个插班生送进我们的教室,老师将她安排和我同桌。 同学刘春华咬着我的耳朵告诉我说白如花跟他接过吻。我不相信,下了晚自习就把白如花叫到学校旁边的树林里问。她告诉我,刘春华对她不怀好意,经常对她动手动脚。白如花说她的初吻只给我,委屈地用粉拳打我,还倒在我怀里要我吻她。就这样,我第一次吻了她。她死死地箍住我不松开,我伸手给她擦眼泪说干嘛要这样,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她说了一句话让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怕一松手,你就不见了! 万万没想到,这句话没过几天真的应验了。那天白如花突然没来上课,下午,她妈妈拿着她一件撕破的上衣来学校告发有人强奸了她女儿。第二天上午,全校男生包括男老师被集中到操场上,派出所的人来检查每个人的手臂,当查到刘春华时,他咚地跪在地上认了罪。他承认他本是去找另一个女孩,因摸错了床,拉扯时撕破了白如花的内衣,白如花咬了他的手臂,并没有强奸之事。 但白如花从此没脸再到学校来上课,他父母只好再次将她转到另一所学校。她母亲希望我能陪她一起转校,开出的条件是:我今后的学费、生活费全部由她家出。我实在是舍不得离开母校,就谢绝了她的好意。 高考前,我收到她写来的一封信,她说她要结婚了,叫我忘了她。晚上我抱着她绣着一对鸳鸯的枕头,看着她绣着“想你念你”字样的鞋垫子,泪水滂沱。没过几天,就听到她死了的消息。她是喝了半瓶农药自杀的,肚子里有未出生的孩子。这时,我陡然明白,其实我一直在爱着她――可我到哪里去买这后悔药? 雯玉,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情有独钟吗?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惊呆了!你跟她长得如此相像,简直就是白如花复活了。月老垂怜,给我牵了这根红线。可我们俩缘分太浅,也许一开始我就错了,白如花是白如花,你雯玉是雯玉,我把你当作她来爱,是我爱错了,是我错爱了! 雯玉将信抱在胸口,倒在床上大哭一场,哭过之后,她就写信给秋波,约他第二天晚上河边再次相会。雯玉的思想感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第二天晚上,雯玉只身来到他们约会的河边,但她这次完全想错了,事实上,秋波看了雯玉写的信并不相信雯玉一夜之间大改变,他对雯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做法难以理解,他没有赴约,让雯玉一个人可怜巴巴干等了三个多小时。第二天,他叫人带给雯玉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字条,上写: 不要在我伤口上撒盐! 六 雯玉感到好伤心,好绝望。她想到了冰玉。 冰玉赶了回来,说:“姐,这样吧,我把他带到武汉去,我们酒店女老板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是武汉制冷机械厂厂长。回来时我已经跟那个人说好了,只要他去,马上就可以上班。等把他安排好了,你也去,你们可以经常见面。”雯玉笑了起来,想不到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妹妹,什么事都想到了。 “姐,你伤他伤得太重了,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是把一块宝石当土疙瘩扔掉了,等有一天你真后悔了,依你的性格,不知道你会怎么样。” “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不怕,明天晚上我约他见一面。” 第二天吃过晚饭,冰玉前脚出门,雯玉后脚就跟上了,她拐进麦田沟,麦子已经抽穗齐整,夜风吹拂着麦穗发出沙沙的响声,即使离得很近,冰玉也没觉察到雯玉跟在她后面。 秋波依约而至,但他喝了酒,一股酒气直冲冰玉袭来。秋波突然咚地跪在冰玉面前,手按胸口郑重对冰玉起誓:“上有天,下有地,我秋波现在向雯玉的妹妹冰玉你求婚,爱你一生一世……求你答应我,也好称了你姐的心。” 冰玉糊涂了,她昨晚想了一夜的台词一句也用不上,只说了一句:“你喝醉了!” “不,我没醉,我是真心的。”秋波起身哆嗦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是你姐说把你介绍给我的!不信你看。” “我姐姐很后悔,希望你能原谅她的任性,她做好一双鞋垫子,你收下。” 秋波说:“你还给她,我和你姐姐已经结束了。我跟你姐的事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不想再错下去。倒是你,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 冰玉说:“我有什么好,没我姐姐漂亮,文化也没她高。” 秋波说:“听你姐说你14岁就去打工,你牺牲自己成全姐姐读书,了不起!” 冰玉说:“你有没有想过出去打工?” 秋波说:“我是想通过自己创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我做过皮蛋,养过鸡,养过青蛙,种过蘑菇,都没成功。有的是缺少资金,有的技术不行,有的是被别人骗了。我好累,家里没人理解我,村里人都笑我疯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对不对,可能有一天我要去打工。” 冰玉说:“外面打工也不轻松,我在武汉先做保姆,后又在服装厂做了一年,现在又在一个酒店做服务员,有时候累得受不了,不想打工。但家里一直缺钱用,好难!” 秋波说:“我一直想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应该大有作为,没想到创业是如此的艰难!” 冰玉说:“你不要泄气,我支持你……” 两个人越说越投机,秋波说要借冰玉的肩膀靠一下,冰玉没有拒绝…… 雯玉再也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起身就跑,因动作太大,两个人觉察到有人,冰玉的手电光射在雯玉晃动着的后背上。 秋波木偶般呆立着。 等冰玉赶紧跑回家里,雯玉已在房中间烧秋波写给她的信。冰玉伸手去抢已抢不及,看着一堆纸灰说:“姐,你要做什么?他是喝醉酒。你是疯了还是怎么了?” “秋波,好,好,你这样报复我!” 冰玉说:“姐,我已经尽力了。” 雯玉说:“冰玉,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你别管我,自己好好珍惜,姐姐欠你的现在可以还给你了!” 冰玉说:“姐你别这样说,我明天就走。他心里还有你,他会回心转意的。” 第二天,冰玉就真的回武汉去了。 雯玉脱胎换骨像完全换了一个人,家务事抢着做,田地的重活脏活她也不怕。镇上那家人再次来说亲,她满口答应。结婚的日子就定在八月中秋,双方父母高兴得紧锣密鼓筹备婚事。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在新婚之日走上绝路。 尾声 一个星期后,在大桥下游找到一具尸体,因大热天,尸体高度腐烂无法辨认。冰玉说肯定不是她姐,她姐还没死,一定是去了南方打工。一个月后,同村的一个人从广州回来,说在火车站见到过雯玉,正要跟她打招呼,一转身又不见了。冰玉把武汉酒店的工作辞了,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这天,她上了火车,当火车快要启动的最后一分钟,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登上了她前面的一节车厢,是秋波。 火车长鸣一声徐徐开动,冰玉禁不住流出泪水,她不知道秋波是逼上梁山还是跟她有同样的想法,她坚信姐姐还没死,她要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姐姐。 责任编辑:谢荔翔 题图插图:余和操 评选好稿移动、联通、小灵通用户请发短信到[1**********]。
一 中秋节一大早,秋波就将自己反锁在房里。他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雯玉五个月前还是自己的未婚妻,今天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他翻出雯玉写给他的悔约书,一遍又一遍地看,他把他和雯玉从定亲到悔亲的前前后后想了个遍,越想越觉得委屈。 “不,我不能让她嫁给别人!”秋波从心底里这样狂喊,他要立刻去她家跪在她所有亲友面前证明自己的爱。 秋波借着酒劲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了雯玉的家,雯玉家的情形叫他有些暗暗高兴:新油漆的嫁妆静静地排在堂屋两边,屋里屋外乱哄哄的都是人。原来雯玉逃婚了。 大家见秋波来了,目光齐刷刷盯在他身上。雯玉妈见了他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 秋波咚的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向亲友磕头如捣蒜:“求求你们不要让雯玉嫁给别人!我愿意跟她结婚,求你们成全!” 雯玉妈伸过手拉秋波:“孩子快起来,你叫雯玉先回来,一切好说。” 秋波心想,雯玉出走,她母亲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问题有些严重,他想了想说:“她没去我家,她一定是到武汉妹妹那里去了!如果她去了武汉,一定留有信!”雯玉妈听了立即冲到雯玉房里到处翻找,果然在枕头底下找到了一封信。 秋波抢过信,看到信上写着:女儿走了,女儿不孝,女儿不是去死,不要花冤枉钱找我,你们找不到我,别了! “不好!”这分明就是一纸遗书,秋波的手在抖动,薄薄的信纸滑落到了地上。 秋波拦下晚班长途车,在车上,他想起雯玉曾多次提过要去看武汉长江大桥。长途车开到武汉长江大桥时,月亮已高挂大桥上空,大桥上风平浪静,车流正常,不见雯玉的身影。秋波下车后问守桥警卫,警卫告诉他下午是有个二十岁上下的姑娘,左眼下有一颗小痣,她在第四个桥墩那里徘徊了差不多三个小时,问她有什么事,她只说是心情不好,散散心,后来天就黑了,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大概是走了。 “她走了,她走了!”秋波手扶栏杆,看一眼黑浪翻滚的江水,“怪我,怪我……”话没说完,他只觉两眼发黑,身子一歪,一头栽倒在桥上。 二 那一年刚过完年,附近的杨树湾村就有人来说媒,雯玉爸妈听说男孩儿虽说家里穷了点,但人聪明,而且稳重老实,就满口答应,安排两个孩子见了面。雯玉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这亲事就糊里糊涂定了下来。 知道姐姐定亲,妹妹冰玉专程回来,说姐姐好福气,找到秋波这样的如意郎君。 “什么如意郎君!” 冰玉没想到姐姐会给她这么一句冰冷的话。雯玉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冰玉。 冰玉看了一眼,说:“何老师都死了两年多了,你还忘不了!” “这是另一个人。”雯玉说。 “他长得还真的像以前你那个何老师。可惜晚了一步,你别胡思乱想,就秋波最适合你。” “你又不认识秋波,你怎么知道?” “虽然没见过,他的名字几年前早已如雷贯耳,全市数理化中学奥林匹克竞赛他拿过第二名,去年高考只差两分,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穷,复读一年说不定会考个好大学。” “你说得那么好,干脆我把秋波让给你算了。” “只怕到时候你舍不得!不跟你开玩笑,我约他明天晚上你们好好谈一谈,我来当参谋。” 冰玉的话说到雯玉心里去了:“好,听你的!” 第二天晚上,秋波应约与雯玉在她们村前的大枫树底下见了面,雯玉故意不说话,看他怎么办。窘了半天,秋波也没憋出一句有用的话来,最后从衣服袋里摸索出一个信封塞给雯玉就转身跑了。雯玉感到好笑,只好回去。冰玉见姐这么快回来了,就问:“他没来吗?” 雯玉苦笑,将信一丢:“来是来了,给了我这个就跑了,没见过这样的!” “真是个书呆子!”冰玉将信拆开,“哇,是一首诗,这字写得太漂亮了!” 见冰玉如获至宝一样的表情,雯玉也凑前来看。 果然是一手好看的行书:明明月老开玩笑/夜半笑醒到天明/何曾前世有约定/边向蓝天问白云/相逢好似曾相识/见面真是梦中人/――211314。 “太有意思了!”两坨红晕飞上冰玉白�的脸颊,她手指着信问雯玉,“姐,你看出来没有?” “他这小玩意考不倒人!藏头诗,每一句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明夜河边相见’;后面的数字谐音是‘爱你一生一世’。” 雯玉的心有些动了,默默地从冰玉手中拿过信一边看一边发起呆来。冰玉起身将姐姐拉到穿衣镜前看着姐姐绯红的脸说:“这是天赐良缘,如果错过了,你会后悔一生的!” 姐妹俩字斟句酌写了一封回信,写完,冰玉看了三遍,满意地点着头,最后也写上小诗一首: 烟波荡玉柳,枉自写春秋。带足情和爱,漫步河堤路。 三 秋波第二天接到这封滚烫的情书,犹如一团火烧得他浑身滚热,没想到有这样的“知己”。 今天是三月三,一弯新月挂在西山的枫树梢,杨柳河两岸的杨柳树静静地立在夜幕里,河水哗哗唱着小曲,河面上泛起薄薄的轻雾。远远看去,河堤边柳树下亭亭玉立站定两人。她们先到了,秋波一边想一边急着过石头桥,不想脚下一滑,一只脚踩到水里。 “是秋波哥哥吗?鞋给打湿了吧?”妹妹冰玉一只手扯着柳树条连跨带滑下坡到河边说,“你的鞋湿透了,我去拿鞋给你换一下。”说完便晃动着手电跑远了。 秋波对雯玉说:“你的信写得太好了!” “其实一大半是我妹妹写的,跟你写的比起来差远了。” “哪里,写得太好了,我一个下午都被你这封信感动着。真的!” “真是我妹妹帮忙写的,后面的诗也是她想的。” “你妹妹真了不起!” “其实我妹妹才跟你相配!”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秋波情急之下说话结巴起来。但今晚的雯玉对秋波的结巴没有丝毫的反感,反而觉得很可爱。本来背对着秋波的她突然转过身来靠向秋波。秋波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好怯生生地把个柔软得像棉花一样的雯玉搂进怀里。雯玉干脆小孩子撒娇一般靠进秋波的胸怀,小声地问:“你是真爱我吗?” “是真的!” “那你说你为什么爱我!” “我也说不上来,但我是真心实意的,我可以发誓,对着月亮星星发誓!” “那我们就尽快结婚,越快越好,怎么样?”雯玉目光痴痴地盯住秋波问。 “好是好,可我家里一时拿不出钱来办婚事!” “不要钱,只要你是真心爱我!”雯玉柔声细语。 说完,雯玉仰面抬眼用醉迷的目光望着秋波,朦胧的月光映照着她皓白的牙齿,本来眉清目秀的面容更显得俊俏动人。秋波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捧起她的脸亲了一下,又马上松开:“对不起,我有点激动。” “不,莫松开,抱紧我……”雯玉搂紧秋波的腰不放,“……还抱紧点。” “我怕弄痛你。” “不痛,再抱紧点!” 秋波抱她的双手又加了把劲,顿时感触到女孩子胸脯的起伏变化,一股热流烧遍全身,心怦怦直跳,此时的秋波被爱情之火烧得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处,好像做梦,一双手在雯玉身上乱摸。突然,一道光柱射过来,秋波才从梦幻中醒过来,两人慌忙松开,是冰玉手里提着一双白球鞋风风火火地赶到跟前。 “没找到合适的,这是我的。我姐的脚比我的脚还小,要不,我就拿我姐的。是不是,姐?” “是,是!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又这样会说话?我牙齿都酸掉了。快走吧!” “我晓得走,我不会在这儿当电灯泡!我在等秋波哥哥换鞋。秋波哥哥你快点,我姐姐在赶我呢!”冰玉笑着提起秋波换下的鞋,晃动着手电筒,消失在夜幕中。 金黄色的月牙儿渐渐地隐进了西山的树丛中,天上只有几颗星星在点缀,夜凉如水。秋波拉着雯玉的手说:“走,我们到麦田走一走,这里风好大。”
秋波用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觉得湿湿凉凉的,就伸过手去摸雯玉的衣裳问:“你冷不冷?” “冷!”雯玉顺着秋波伸展的臂弯整个身子偎进他的怀里,神情忧郁。 “我知道你读书成绩很好,后来怎么没读了?” “一言难尽。我听说你考大学才差两分,怎么不再复读一年?” “家里太穷了,父母能让我读到高中毕业已经尽了最大的气力了,即使我考上了,也没钱读大学。” “那你现在不想上大学吗?” “说不想是假的,连做梦都想读大学。但想也是白想,既然老天爷把我读大学这扇门关上了,我也不强求,说不定他会给我开一扇窗。人什么事都要看开些,你失去一些东西时,就会得到另一些。譬如我没能读大学却遇上你。” 他们走累了,就在麦田埂上坐下来。微微的晚风吹动散落在雯玉肩头的发丝,秋波陶醉地说:“好香!” “什么好香,我怎么没闻到?” 秋波随手拔了一株麦苗闻了闻,说:“比这麦苗还清香,是你的头发香!” “我没有用什么香水,哪来的香?” “真的好奇妙的香。”秋波一边用手梳理雯玉被风弄乱的头发,一边深深地吸气,“真香,我不骗你!” “好了,我信。现在很晚了,不如我们明天去城里玩。” “好吧。”秋波很不情愿地松开雯玉,两人来到河边。秋波向前走了十多步,突然转身冲回来,捧起雯玉的脸狂乱地亲她的嘴。雯玉不回应他,因此亲了半天也没找到嘴唇,只不过在雯玉脸颊上、额头上、鼻梁上胡乱地啃了一通。雯玉轻轻推开秋波说:“我们已经定亲,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还怕没机会?” “不,我害怕!”秋波退后两步,“我怕又是一场梦,梦一醒,你就不见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雯玉好像被电击一样呆在原地。等她回过神来,秋波已消失在夜幕里,秋波后来说些什么,怎么走的,她都不知晓。 四 第二天,秋波醒来早饭也不吃,骑上自行车就上了河堤路。秋波急着赶路,一不小心车前轮崴进一个沙坑里,倒在地上,右脸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痛,秋波没有在意,继续赶路。 不一会儿,雯玉从湾子里出来,走路的样子简直美极了!雯玉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秋波看得发呆,再看看自己身上,一种自卑感油然而生,雯玉走到跟前他都不敢抬头正眼看她。而雯玉却把他打量个够。不看则已,一看,雯玉的心一下子冷了半截。秋波皮肤黝黑,脸上还有一块伤疤,她不知道秋波刚才脸被擦伤,她以为他的脸本来就有疤痕,只不过是前两次都晚上相见,自己没发现。秋波此时莫名其妙,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脸擦伤到令人看着反感的程度。但他明显地感到雯玉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灰。他误以为雯玉嫌弃他衣服穿得太土,赶忙说:“早上起来衣服都来不及换。跟你在一起,我是不是太不相配了?” “这是你说的,我没这么说。”雯玉想,衣服还是其次,重要的是相貌。秋波明显地感到她的异样,就问她一句:“怎么了?你!” “没什么。还是回去吧!”雯玉微笑着,但笑容好勉强。她的一举一动无不暗示她不想跟他去城里,秋波心里明白却不甘心,就说:“我们到河边坐一下吧。” 两个人到了河边坐下。秋波主动问她:“你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这样很难受。” “没事。” “不对,你嘴巴骗得了我,眼睛骗不了我。是不是你父母不同意我们的亲事?” “不是,他们都不反对。” “那是你自己后悔了?” “我没有。” “这不是那不是,那我就不懂了,既是后悔,那昨天晚上算什么;既不后悔,那今天又算什么?我知道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你别这么说。”雯玉突然感到他好可怜,她不能对他太那个了。她将右手放在秋波左手上。秋波眼里噙着泪水。雯玉发觉他有些不对劲,自己对他是残忍了一点,就赶紧说:“我是气你来得太晚了,现在去城里好不好?” 秋波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雯玉此时也发现秋波如果不是皮肤黑了点,脸上有块疤痕,其实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 秋波站起来,一把拉起雯玉说:“走,去城里。” 两人重新上路,秋波时不时回过头来提醒雯玉搂着他的腰坐稳点。雯玉则报以会心的微笑:“你已经说过三遍啦!” “只要你安全,说一百遍我也愿意。等将来我们结了婚我不敢保证给你荣华富贵,但我保证让你快快乐乐。” “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好!”雯玉将头靠在秋波的后背上,双手紧紧地圈住秋波的腰,她被这个男孩的话感动了。 一阵狂风带着黑压压的云层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打下来,两人都成了落汤鸡。 晚上,秋波躺在床上就开始发烧,到了下半夜烧得迷迷糊糊说胡话,说的都是:“雯玉,你不要离开我!” 五 秋波这一病竟是几天没离开床,这天下午,稍微退了一些烧,秋波就趴在桌子上写了一信封。秋波约好雯玉见一面。秋波刚到约定的柳树湾河边,雯玉早就在等他。雯玉背对着秋波说:“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我怕你接受不了,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你说吧,我受得起。”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可是我对不起你,我,我们的亲事还是散了吧!” “为什么?” “是我不配你。” “我知道你失恋过一次,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我不管你的过去,哪怕是你失过身,真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还是一个纯洁的姑娘,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想错了。” “那就不要说配不配,要说不配,是我不配你,从家庭,从各个方面,我现在是要什么没什么。” “我们还是分手吧!”雯玉没有转过身子,仍旧背对着秋波。但秋波看到她的双肩在抖动,她在哭。 “我不会缠着你不放,你要给我一个真实的理由。”秋波双手死死地抓住雯玉双臂,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向自己,她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扭动脑袋不肯正眼看着秋波,说:“我不爱你!” 秋波听了突然发疯似的捶胸顿足:“我们刚刚定亲,前天还说尽快结婚,现在又说不爱我,这是为什么……” 雯玉被秋波眼前的行为给吓傻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句“我不爱你”会刺激到他发疯的程度。她慌忙说:“你别这样,我……我是试探你,看你是不是真心爱我。” “你真是试探我吗?那让我亲一下!”秋波突然双手捧起雯玉的脸。 此时,雯玉没办法拒绝秋波的要求,她扬起脸,闭上双眼,等待秋波继续动作。秋波怔住了,他以为雯玉肯定会拒绝他,雯玉答应他的要求他反而没有了主意,他将雯玉整个头脸搂进自己的胸怀,只是用脸擦着雯玉的头发,说:“你放心,我绝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其实,今天的结局我早有预感,我给你写好了一封信,我现在给你,你看后就知道了。你也应该给我一封《悔约书》,你应该早就写好了吧,现在给我,我回家后也好跟父母交差。” 雯玉从秋波手中接过信,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悔约书》,塞给秋波说:“你一定能找个比我好得多的姑娘。”说完头一扭,跑开了。 秋波回到家里打开信看起来: 秋波,我要对你说声对不起!我对你仅仅只是同情,没有爱情。这样的关系维持下去只有痛苦,没有幸福和快乐!我现在已经爱上了另一个男孩,是他的外貌征服了我。因为他长得太像我的初恋恋人。下面是我的初恋故事,希望你看后能理解我并原谅我。 他叫何涛,是我高中的英语老师。我经常到他那里补课,不知不觉爱上了他。从他的眼里,我读出他也喜欢我。但我们只限于眉目传情,还没来得及深入地交谈,他就离我而去了……那天,他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学生沉入水底……从此我的心我的灵魂也被他带走了,我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一个月后,我默默无声地将行李搬了回来。
我最对不住的是我的妹妹冰玉,她为了我能继续读书,14岁就离家去武汉做保姆,而我…… 秋波,我妹妹很喜欢你,她也长大了,如果你愿意,就做我的妹夫,好吗? 秋波看完了雯玉写给他的《悔约书》,心里火辣辣地痛。 而与此同时,雯玉也正读着秋波写给她的信: 雯玉,那天回来后闷闷不乐,躺在床上思前想后,决定给你写这封信。 我也曾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初恋:她的名字叫白如花。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上,我们正在上课,校长将她这个插班生送进我们的教室,老师将她安排和我同桌。 同学刘春华咬着我的耳朵告诉我说白如花跟他接过吻。我不相信,下了晚自习就把白如花叫到学校旁边的树林里问。她告诉我,刘春华对她不怀好意,经常对她动手动脚。白如花说她的初吻只给我,委屈地用粉拳打我,还倒在我怀里要我吻她。就这样,我第一次吻了她。她死死地箍住我不松开,我伸手给她擦眼泪说干嘛要这样,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她说了一句话让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怕一松手,你就不见了! 万万没想到,这句话没过几天真的应验了。那天白如花突然没来上课,下午,她妈妈拿着她一件撕破的上衣来学校告发有人强奸了她女儿。第二天上午,全校男生包括男老师被集中到操场上,派出所的人来检查每个人的手臂,当查到刘春华时,他咚地跪在地上认了罪。他承认他本是去找另一个女孩,因摸错了床,拉扯时撕破了白如花的内衣,白如花咬了他的手臂,并没有强奸之事。 但白如花从此没脸再到学校来上课,他父母只好再次将她转到另一所学校。她母亲希望我能陪她一起转校,开出的条件是:我今后的学费、生活费全部由她家出。我实在是舍不得离开母校,就谢绝了她的好意。 高考前,我收到她写来的一封信,她说她要结婚了,叫我忘了她。晚上我抱着她绣着一对鸳鸯的枕头,看着她绣着“想你念你”字样的鞋垫子,泪水滂沱。没过几天,就听到她死了的消息。她是喝了半瓶农药自杀的,肚子里有未出生的孩子。这时,我陡然明白,其实我一直在爱着她――可我到哪里去买这后悔药? 雯玉,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情有独钟吗?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惊呆了!你跟她长得如此相像,简直就是白如花复活了。月老垂怜,给我牵了这根红线。可我们俩缘分太浅,也许一开始我就错了,白如花是白如花,你雯玉是雯玉,我把你当作她来爱,是我爱错了,是我错爱了! 雯玉将信抱在胸口,倒在床上大哭一场,哭过之后,她就写信给秋波,约他第二天晚上河边再次相会。雯玉的思想感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第二天晚上,雯玉只身来到他们约会的河边,但她这次完全想错了,事实上,秋波看了雯玉写的信并不相信雯玉一夜之间大改变,他对雯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做法难以理解,他没有赴约,让雯玉一个人可怜巴巴干等了三个多小时。第二天,他叫人带给雯玉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字条,上写: 不要在我伤口上撒盐! 六 雯玉感到好伤心,好绝望。她想到了冰玉。 冰玉赶了回来,说:“姐,这样吧,我把他带到武汉去,我们酒店女老板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是武汉制冷机械厂厂长。回来时我已经跟那个人说好了,只要他去,马上就可以上班。等把他安排好了,你也去,你们可以经常见面。”雯玉笑了起来,想不到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妹妹,什么事都想到了。 “姐,你伤他伤得太重了,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是把一块宝石当土疙瘩扔掉了,等有一天你真后悔了,依你的性格,不知道你会怎么样。” “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不怕,明天晚上我约他见一面。” 第二天吃过晚饭,冰玉前脚出门,雯玉后脚就跟上了,她拐进麦田沟,麦子已经抽穗齐整,夜风吹拂着麦穗发出沙沙的响声,即使离得很近,冰玉也没觉察到雯玉跟在她后面。 秋波依约而至,但他喝了酒,一股酒气直冲冰玉袭来。秋波突然咚地跪在冰玉面前,手按胸口郑重对冰玉起誓:“上有天,下有地,我秋波现在向雯玉的妹妹冰玉你求婚,爱你一生一世……求你答应我,也好称了你姐的心。” 冰玉糊涂了,她昨晚想了一夜的台词一句也用不上,只说了一句:“你喝醉了!” “不,我没醉,我是真心的。”秋波起身哆嗦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是你姐说把你介绍给我的!不信你看。” “我姐姐很后悔,希望你能原谅她的任性,她做好一双鞋垫子,你收下。” 秋波说:“你还给她,我和你姐姐已经结束了。我跟你姐的事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不想再错下去。倒是你,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 冰玉说:“我有什么好,没我姐姐漂亮,文化也没她高。” 秋波说:“听你姐说你14岁就去打工,你牺牲自己成全姐姐读书,了不起!” 冰玉说:“你有没有想过出去打工?” 秋波说:“我是想通过自己创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我做过皮蛋,养过鸡,养过青蛙,种过蘑菇,都没成功。有的是缺少资金,有的技术不行,有的是被别人骗了。我好累,家里没人理解我,村里人都笑我疯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对不对,可能有一天我要去打工。” 冰玉说:“外面打工也不轻松,我在武汉先做保姆,后又在服装厂做了一年,现在又在一个酒店做服务员,有时候累得受不了,不想打工。但家里一直缺钱用,好难!” 秋波说:“我一直想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应该大有作为,没想到创业是如此的艰难!” 冰玉说:“你不要泄气,我支持你……” 两个人越说越投机,秋波说要借冰玉的肩膀靠一下,冰玉没有拒绝…… 雯玉再也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起身就跑,因动作太大,两个人觉察到有人,冰玉的手电光射在雯玉晃动着的后背上。 秋波木偶般呆立着。 等冰玉赶紧跑回家里,雯玉已在房中间烧秋波写给她的信。冰玉伸手去抢已抢不及,看着一堆纸灰说:“姐,你要做什么?他是喝醉酒。你是疯了还是怎么了?” “秋波,好,好,你这样报复我!” 冰玉说:“姐,我已经尽力了。” 雯玉说:“冰玉,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你别管我,自己好好珍惜,姐姐欠你的现在可以还给你了!” 冰玉说:“姐你别这样说,我明天就走。他心里还有你,他会回心转意的。” 第二天,冰玉就真的回武汉去了。 雯玉脱胎换骨像完全换了一个人,家务事抢着做,田地的重活脏活她也不怕。镇上那家人再次来说亲,她满口答应。结婚的日子就定在八月中秋,双方父母高兴得紧锣密鼓筹备婚事。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在新婚之日走上绝路。 尾声 一个星期后,在大桥下游找到一具尸体,因大热天,尸体高度腐烂无法辨认。冰玉说肯定不是她姐,她姐还没死,一定是去了南方打工。一个月后,同村的一个人从广州回来,说在火车站见到过雯玉,正要跟她打招呼,一转身又不见了。冰玉把武汉酒店的工作辞了,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这天,她上了火车,当火车快要启动的最后一分钟,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登上了她前面的一节车厢,是秋波。 火车长鸣一声徐徐开动,冰玉禁不住流出泪水,她不知道秋波是逼上梁山还是跟她有同样的想法,她坚信姐姐还没死,她要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姐姐。 责任编辑:谢荔翔 题图插图:余和操 评选好稿移动、联通、小灵通用户请发短信到[1**********]。